因为这个世界姑且是“修真类异世界”,心音每天外练筋骨皮,内练一口气,争取早日成为合格的装甲巡洋舰,为山门出力。
倒不是想报效天枢岛的救命之恩,完全是因为山门配发的口粮按主机功率和修为境界来定,根据鹤梦的检查,她的蒸汽机标定功率至少有一万三千五百匹马力,可因为操作失当,实际运转时却只能发挥六七成。
不管是哪里,历来都是穷文富武,地球上练武也要吃饱才练得动,不说顿顿牛肉,起码也得保证蛋白质供应,像心音这样烧藻干的,锅炉积灰之后产生的蒸汽压力常常不足,再这么下去功率能跌到一半。
穷人的炼汽技巧里,有许多训练五脏庙的功法解决这个问题,有“天一大化术”,研究往海藻干喷淋淡化海水,原汤化原食的;有“厚土禳魔”,用硅藻土掺着藻干一起烧,中和火焰酸碱度的;还有“涤灵赤焰法”,靠调整燃烧床位置,防止腐蚀气体烧蚀锅炉壁。
功法名字都很牛逼,至于效果……咳咳。
学武不成,那就学文,只是心音觉得对着一帮子货轮念唐诗比对牛弹琴还离谱,她能摆弄的也就剩下识海了,作为穿越者,既然金手指不在现实中,那就在虚幻的网上找一找,说不定能有所收获。
根据心音同学的理解,识海应该就是赛博朋克作品里的虚拟空间,尤其是她在给沙滩建模时发现,自动生成的沙堆其实是空心的多面体之后,越发肯定了这一猜测。
她把这一疑问告知了韶钥,韶钥把她领到识海网络的公共区域,指着一座丰碑告诉她,其实岛上的识海网络都是基于三位筑机期的识海扩建的,心音能开辟自己的识海,也是靠借用了这三位的愿力。
换句话说,两位长老和总督旗舰是识海网络的云服务基础设施提供商,尤其是伊莲,愿力的大头都是她出的。
如果只靠自身的愿力,别说沙滩了,心音只够勉强维持个人形,这还是境界到了炼气化神之后,要仅有原来炼精化气,炼汽初级的程度,她的算力最多算个球。
在伊莲本尊出现后,看到那条舰体修长的战列舰,心音倒不觉得仰慕或是畏惧,脑海中唯有:“原来我租的云主机长这样啊。”
这个世界即使有些东西和地球相似,却也大多变得面目全非……谁家服务器的选配项里有大炮的?
因此心音很好奇这顿饭会怎么吃,莫非一帮子船聚众吃煤?
正在她纳闷时,一艘外形敦实浑圆的货船徐徐开来,停在栈桥边,躺在栈桥泊位上的其他船纷纷打开了舷侧的盖板,露出加煤口。
这样的构造很方便,在平时补给的时候,补给舰和散货船只要用巨大的漏斗插进加煤口,然后往漏斗里不断倒煤即可,就是每次心音被塞一肚子的海带干时,都觉得自己成了全聚德的填鸭。
再说全聚德也不好吃啊,不如便宜坊。
礁蟹们忙碌起来,它们把货船固定好,然后从货船甲板上取出一根根软管,扛着软管钻到加煤口处。
心音看了看身边的韶钥,这货已经迫不及待的掀开了装甲板,露出少女神秘的消化系统——如果有人能从这段话里读出异样,那说明心脏。
这些礁蟹的体型很小,但肢体粗短而有力,可能和石蟹属有些亲缘关系,礁蟹们叼着管子钻进了加煤口。
看到这景象,心音的心脏直接漏跳一拍,数个蒸汽机汽缸嘎吱作响。
即使她自己也在船舱里养了两只礁蟹,用来替自己干些杂活,但乍一看到节肢动物钻进体内,很难不胡思乱想。
不过那只礁蟹在固定完管道后,很快又从原路返回,随后干瘪的管子鼓胀起来,液流顺着软管被输送到加煤口内。
她还在发愣,忽然听到叮叮两声从自己的加煤口传来,原来是一只礁蟹攀附在船舷,正用换成铁钳的螯肢敲着盖板。
这场景忽然有些熟悉,要是还有嘴,心音大概会脱口而出“麻烦油箱加满,不要燃油宝”。
只是如今她享用不了价格高昂的燃油,倒不是因为她开的电动爹,而是因为她是一条烧煤的船,算起来和火力发电站是平辈,反倒是电动车得喊她叫姑。
既然平日烧煤,想来这锅炉多少号的汽油也烧不了,但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她还是解锁了盖板,让那些螃蟹钻进煤仓。
不过礁蟹叼着管子并没有走向储存煤的那几个封闭煤仓,而是沿着一条狭小的通道钻进了动力室。
安放锅炉的动力室好比人的心脏,极为重要,因此这一块区域不同于麻木的船头船尾,具有某种“触觉”,心音只觉得自己胸口一阵奇痒,想要派豢养在体内的礁蟹过去阻拦。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沁人心脾的舒爽感觉贯穿了她的全身。
全身上下每一颗铆钉都在发出哔哔剥剥的发芽声,每一道焊缝都在嘎吱作响,热流沿着龙骨流遍全身,萌芽在欢歌,星辰在轮转。
几乎是一瞬间,锅炉因为啃了好几天海带干的滞塞感消失无踪,取而代之以澎湃的力量,烈焰熊熊,过饱和的水汽在汽鼓中高唱神圣赞美诗,蒸汽回路被奔涌的热浪席卷,循环是如此顺畅,以至于她的蒸汽机开始不受控制的全功率运转。
这是什么?
为什么如此的……好喝?
锅炉尝不出味道,可是这涌入炉膛的液体浓郁堪比大火熬制的高汤,进气口也闻不到气味,但琼浆的香气,却比任何醇酿都要醉人。
这究竟是什么?你们给我喝的是什么?
心音脆弱的意识在超速运转的蒸汽机飞轮中开始蒸发,虚幻的力量充盈四肢百骸,她觉得自己长出了翅膀,倏地穿透头顶的装甲板,穿透山壁和穹庐,重力的锁链已经松开,放任这自由的灵魂飞向浩瀚星海。
物我两忘,只知天河绚烂。
收束着四散的思绪,心音妄图恢复自由意志,喃喃道:“我上回看到这景象,是干了一斤白的。”
冰凉滑腻的手抚在心音潮红的额头上,韶钥低语道:“你喝的是上等的重油,是南方运来的,第一次喝变成这样很正常。”
少女环抱着双手,她换了件简朴的驼色七分袖针织衫,下身是浅蓝色休闲长裤,俨然一副要出门春日踏青的装扮。
不知何时,心音又被拖进了识海。
韶钥手里捏着马天尼杯,和她瞳色一样漆黑的酒液在杯中微微荡漾,与这身装扮极为不搭。
心音两手支在鬼知道哪里来的木桌上,勉力抬起头:“这玩意违禁吗?”
她很担心自己喝的是什么奇怪的非法药物,尽管她也想不出什么东西能毒翻一条巡洋舰。
显然韶钥没听明白违禁是什么意思,这个词对于蚬湾这种靠总督威望、人际来治理的边陲之地而言,实在过于遥远了。
鹤梦的化身挤到两人身边:“违禁?你是说山门律例?当然违禁了,炼汽期的杂鱼偷喝筑机的重油,可是“大罪”一桩。不过执法堂的贵人可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就往咱这破地方跑。”
心音两眼聚焦失败,只见一左一右两个鹤梦坐在面前,便开始胡言乱语:“好耶,那再给我来点!”
鹤梦褪下坎肩,用总是随身的文件夹扇着风:“别着急啊,还有别的菜呢。”
浮船坞在坎肩下只有一件吊带背心,展露出两个孩子母亲应有的本钱,这让心音眼前一亮,她本就喝多了,此刻乳糖不耐又开始发作:“啊,想要拥有。”
作势欲抓,却只抓住了一道重影。
韶钥赶忙给她面前的空杯中倒了小半杯重油,浓郁的油香将这厮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不再对着空气揉捏。
已经酩酊大醉的猫抱着杯子,把鼻子凑过去狠狠吸了一口:“啊,好酒,好酒!”
正打算一口闷,鹤梦忍着笑把食指按在她额头,哄道:“你闭上眼睛再喝,味道会更好哦。”
听话的猫立马合上眼,尾梢微微摇晃,端起杯子一饮而尽,韶钥手指轻轻勾动,让杯中的液体在入口前就变得澄清透明起来。
咕咚咕咚,心音喉咙微动,似是完全没察觉,把玻璃杯喝了个底朝天:“嗝~”
鹤梦噗哧一声笑出来:“小孩子的酒你都骗啊。”
韶钥笑而不语,只是把自己手中几乎溢出的满杯凑到嘴边,嘟起樱唇将凸起的液面轻轻嘬入口中。
在识海之外,礁蟹们在补给舰的指挥下,在栈桥和甲板上架起烤架,各种海中捕捞的鱼和海鲜被简单处理后,摆在炭火上烤炙,其他船所属的礁蟹分批前来,领取着属于自己的那一份。
舰娘靠测距仪和炮镜能看到外界,拥有听觉也不是什么难事,但想感受食物的香气和滋味,依然只能靠螃蟹们代劳,礁蟹进食海鲜和水果,不仅是作为自身的食物,也能通过同轴电缆把享受到的美食投射到识海中。
食物被礁蟹们吃进肚子后,由伊莲主持的识海尽可能还原,丰盛的菜肴出现在三人围坐的桌上,尽管烹饪手段简陋,只有烤制、刺身和水果拼盘,却胜在量大管饱。
心音发觉上菜了,便迷迷糊糊睁开眼,抓起桌上的烤鱼就往嘴里塞,只嚼了两口,被腥气冲得连忙吐出来:“这啥啊,怎么这么腥。”
她挑起旁边一个散发着柠檬香气的野果,一把掰开,把汁水淋在鱼肉上,把腥味稍稍掩盖住,才慢条斯理的享用起来。
鹤梦和韶钥交换了个眼色,这位可真是“美食家”呢。
礁蟹的口器无法品尝出所有的味道,经过识海转换,食物的口感和鲜美无法百分百还原,和真正靠血肉之躯尝到的不太一样,但这不妨碍舰娘们享受这种快乐。
因为她们并不知道真正的食物是什么样的,除非已经凝结肉身的元婴期战舰愿意分享神念。
请问,什么是腥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