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乔里的反复解释下,尤妮斯才明白用锅煮的那叫米汤,而不是米饭。
“听外面的声音,还在游行呐。”尤妮斯听着窗外的声音说道。
马乔里三人坐在沙发上,饭菜都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面——别问为什么没有餐桌,问就是穷,租不起大房子。
“在这种情况下还敢出门与人扎堆,我佩服这群人不怕死的勇气。”
大卫咽下嘴里的饭,一点也没敬意地说道。
“话不能这么说,”马乔里调侃道,“人家那是为了自己信奉的自由与民主,而甘愿先出自己的生命,这是一种值得我们敬佩的精神。”
“不自由,毋宁死。”
大卫小声嘀咕道。
“我觉得人们这种自由表达自己意愿的方式很好啊。”尤妮斯咬着筷子,不解地说道。
马乔里放下筷子:“不不不,这只是表面上最佳的理想状态。”
“为什么这么说?”尤妮斯歪着头问道。
“人们自由表达自己意愿的前提,我认为至少有一点,开民智。”
“开民智?难道现在那些学校都不算吗?”
“并不算,”马乔里摇头,遗憾地说道,“现在的大学,教大家如何当一名某个专业领域的专业人士,社会从小到大整天在大家耳边宣传的就是我们是自由的国度、灯塔国是全世界的民主灯塔之类的,然而,独独缺少了教大家如何拥有一个懂点政治的头脑。”
“不是说大学制度不好,社会进入工业时代以来,职业越分越细,我们确实需要大学的学科分得很多。但是,这样培养出来的,仅仅是一名某个领域的‘技术工人’。有问题的是,从小到大我们所接受的教育,教给我们的政治,或者说体现民主与自由的方式,就是投票和游行。”
“先说自由,人们总喜欢说的关于自由的一点就是,言论自由。”
“总有人认为言论自由似乎是想说什么说什么,所以你可以看到脸书啊、推特啊等等社交媒体上,各种乌烟瘴气、智商欠费的言论。在现实中,就主要体现在政府搞了个什么决议我不喜欢,好,发推、游行、示威,一气呵成。”
“咋了,5G基站有辐射对人体有害?戴口罩会要了你的命?”
“5G有辐射,那是不是4G也同样有辐射,咱们别上网了,去亚马逊雨林住好不好,那里远离电磁辐射,每日与自然风光作伴,还能与豹子和当地土著一起生活,多好。”
“政府提议戴口罩是为了你的小命着想,怎么总想着政府要通过口罩来控制你,你有那个资本入政府眼中吗?不戴口罩还往人多的地方扎堆,难道以为自己信上帝,上帝就会保佑自己百毒不侵?这特么是封建迷信啊。这种人不感染流感谁感染流感?”
“其实这也好理解,你有选择听从政府的自由,也有选择不听的自由,只不过不能耍赖皮,光选择自由却不愿意承担选择的后果。哦,等被感染了,又该说这个政府没保护好自己,让自己感染巴拉巴拉的话,这种人就是欠打,可是仔细想想,生活里少吗?不少啊。”
马乔里一口气说完,喘了口气,继续说道。
“最能体现民主的,四年一次的总统大选,表面上看好像我们能按照自己的意愿投票选出灯塔国新一任总统,但仔细想想,是这样吗?”
听了马乔里的话,尤妮斯开始了反思,这些内容马乔里以前给大卫说过,大卫早就被马乔里说服了。
“民主党和共和党的总统候选人,是我们投票选出来的吗?不是。他们的能力如何?我们不了解,媒体上吹得天花乱坠,总统候选人的竞选誓词也说的振振有词,但是以前每任总统上台后,他们完成了多少自己当初竞选是许下的承诺?于是那些差劲的连第二任都干不了,直接就被我们抛起选择了另一个‘也许能比他干的好’的总统。”
“当你返过去思考,就会发现,实际上灯塔国的中底层民众,就是在‘二选一选那个口号喊得自己舒服的那个上台——忍得住就忍八年,忍不住四年后就换人——希望新上来这位干的比上一位好——发现忍不了——换掉,换另一位也许能干的好的试试看’这一个怪圈中一直循环,你就会明白,自己只不过是个走流程的机器,选出来的总统总是糟糕和更糟糕。”
“这样做,真的对这个国家好?”
“2001年‘9·11’事件后,从小布什到奥巴马,这两人在任上打了几次战争了,也就到了16年瓦勒上台后,不但没打仗反而还在撤军。打仗真的对我们中低层民众好吗?”
“诚然,我们确实分享到了一点的战争红利——但也仅仅是一点,相比那些大资本家的收获来说,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
“总统选举是为了能让那些资本家更好地照顾自己的利益,而不是为了让中低层民众过得更好。”
“为什么这个国家那些六七十岁以上老人怀念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日子,因为那时候正处于美苏争霸,为了防止自己国家的民众对苏联产生很高的向往,那些资本家只能给人们更多的福利,可是苏联走了后,那些资本家还用得着这样做吗?他们恨不得自己招募的都是一群听话的高效的不用吃喝的机器人。”
“醒醒吧,这个国家的民主,是资本家的民主,而不是民众的民主。”
“灯塔国的中产阶级在逐年减少,这意味着国内的社会结构开始走向不稳定,而当这个国家只剩下一点的富人和九十九点的穷人的时候,”
“欢迎来到,赛博朋克!”
“那个……”尤妮斯听得有点头大,这些都是她曾经不曾思考或听过的东西,“我需要缓缓。”
说完,不等马乔里回应,尤妮斯放下碗筷,回到卧室关上门。
“马乔里,你是不是进展快了点……”大卫看着啪地一下关上的房门,犹豫地说道。
“是有点。”马乔里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问题是我有预感这次流感是个大危机,我如果不加快培养自己人的脚步,到时候让我们继续生活在一个被资本控制的国家中?难道你愿意这样?”
大卫摇摇头。
“那就对了,我可不希望自己的后代生活在赛博朋克的世界里,被迫出卖自己的器官换取谋生的代价。”
马乔里放下筷子,抬头望着天花板,而目光早就穿透了时光,仿佛看到了未来。
“不过,未来谁有说得准呢?也许我们的后代能生活在一个活得像个人的国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