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砰砰”两声轻响，一个经过门板阻挡后变得不太清楚的声音传入耳畔。

　　“你好，艾恩先生。我是外城三区D-3术士塔今日的值班术士，四级术士慕里克夫·卡伊，方便开门聊聊吗？”

　　艾恩毫不犹豫，转身开门。

　　一位身着白袍的术士出现在眼前。

　　连着衣身的帽子边缘上有一道灰边，是源晶科技精通的象征，大概率转为源法师深造……胸口的双纹亮六芒星徽章证明他四级的水准。当然这些艾恩还不清楚，因为老神父并没有告诉他更多的东西。

　　慕里克夫有一头金色的乱发，发梢随意地垂至眉毛，蔚蓝色的耳坠在长发中若隐若现。

　　金毛啊，倒是很像那种会傻傻的来乐于助人的类型……

　　艾恩在心里调侃了一句，嘴上同时不落下。

　　“你好，我是艾恩，现在暂无职业。”

　　艾恩主动自我介绍，并指了指手掌：“都是汗，就不握手了。”

　　慕里克夫上下审视着艾恩，不由得对他产生了一点好感。

　　眼前的小伙衣衫整齐，虽有些风尘，但容貌端正，精神很好，也懂一些礼貌，在看惯了外城的各种蛮不讲理、衣冠不整、毫不注重个人卫生的人之后，艾恩的出现无疑令他感到惊喜。

　　尤其是……那一身的晒痕，以及隐藏在皮肤下的力量。

　　“你好，我们已经知道了您的诉求，按照制度，我们会将超出的额度转化成晶核，但是……”

　　慕里克夫故意停顿了一下，想看看艾恩的反应。

　　（毕竟是一颗【储能石】，可不能太轻易地借出去……）

　　艾恩安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这家伙是机器人吗，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慕里克夫·卡伊有些意外，不过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但是，您的剩余额度实在是太少了，所以将其转化为晶核存在一定难度……”

　　“所以……？”

　　艾恩突然开口。

　　慕里克夫清清嗓子：“咳嗯——本来呢，这要花挺多时间的，不过，好在有一位善良美丽的小姐愿意帮一下你……”

　　不料，直到刚才还一脸平静的艾恩，一下子露出一种极其古怪的神色。

　　“你说的这位善良美丽的小姐……”

　　他看着慕里克夫一脸自得的样子，忍不住开口。

　　“不会说的是你自……”

　　“怎么可能啊！！”

　　“哦……”

　　慕里克夫被盯得心里发慌，准备好的对话完全发挥不出来。脑子混沌地想了一两秒，根本没有头绪，干脆把储能石往艾恩手里一塞，打算跑路。

　　“看上去有些社恐吗……”艾恩在心里分析着，“这个是借给我的吧……但是甚至没有告诉我什么时候要还……”

　　走到一半的慕里克夫也突然意识到不对劲：“等等，忘记跟他说什么时候要还了……唉，沙沙估计在四楼已经要笑疯了……可是现在再转回去会不会更丢脸啊……”

　　“卡伊先生。”

　　正在这时，艾恩叫住了这位内心戏极其丰富的年轻术士。

　　慕里克夫如蒙大赦，急忙转身，装出一副“不经意间想起来了一件事呢，但是其实没想起来也完全无所谓”的语气：“啊，刚好还有一件事情要说……”

　　“对不起，我不能要这个。”

　　“啊？”

　　艾恩以恒定的步伐向前走去，一面开口解释。

　　“这个我不能要。”

　　“不是，我是借给你的，又不是送给你……”

　　慕里克夫混乱地想要解释。

　　“因为我可能还不了。”

　　储能石被递了过去，伴随着一句轻描淡写的话。

　　“要是在台上死了，这东西就会被顺手摸走了。”

　　台上……死？！

　　一只大手狠狠搅乱慕里克夫脑海的混沌，使之重又负上难以弥合的混乱。他惊疑不定地看向艾恩，期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艾恩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连说话都是以最没有起伏的姿势开口，令慕里克夫有一种看见内城最新研发的仿生人的错乱感。

　　“其实我也没有那么需要零点零八的源能，我这么做，单纯只是因为这是可能见到较高级术士的【最优解】。”

　　“但是……”慕里克夫完全跟不上对方的思路，“你要找较高级的术士干什么？”

　　“立遗嘱，卡伊先生。”

　　艾恩的语气波澜不惊。

　　“如果我死了，请把我体内一切有价值的东西回收，遗体捐赠解剖。与之相对，得到的钱你可以拿三成，但剩下的钱请交给外三区贝莫街三十八号的阳教老神父。”

　　“你等等，先不说为什么你要离这么奇怪的遗嘱，总之找我来执行怎么想都很离谱啊……”

　　慕里克夫此刻非常头疼。

　　他在纠结。

　　因为根本来讲，他是愿意帮助艾恩的，但是，他的顾虑实在太多了。

　　就像母亲的评价，他这个人……善良有余，却优柔寡断。

　　“为什么要来找我啊……”

　　“这么重的责任……”

　　“万一给他立了遗嘱，他就去找死了……”

　　无数思绪纠缠不休。

　　“不，卡伊先生。”

　　一直平静着的艾恩突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灿烂的笑脸。

　　“我并没有刻意去找您，我只是一直站在这里，稍微自言自语……您就找到了我，不是吗？”

　　“是您的善良找到了我啊……”

　　“……”

　　闪电劈开黑暗。

　　“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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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来如此。”

　　四楼的女子轻笑着点头，在沙沙耳边吐息。

　　“利用术士塔的规则，让帮助自己的人主动找上来，而非自己去寻找……真是节能的好手段……”

　　“在这种双向选择中，无形间就挑选出了【足够善良的人】呢……”

　　沙沙感觉到蛇信子在脸旁边划过，皱着眉头看向画面中的慕里克夫。

　　“不会影响行动吗？”

　　魅惑的女声嘻嘻地笑起来。

　　“怎么会呢……反而是你，可不要变得跟那个金毛一样【善良】啊……”

　　它在念到“善良”两个字时，语气变得分外刻毒。就好像……那是什么令人深恶痛绝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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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是，你忘记我说的那个美丽善良的小姐了？我充其量算个跑腿的……”

　　“本质是一样的，如果真的是另一个人派你来的，她也一定会做出她自己的选择。”

　　艾恩转身向充能室走去。

　　“你会出现在我面前，已经说明了很多了……”

　　“喂喂，这什么跟什么啊……”

　　慕里克夫长长地深吸一口气。

　　“不知不觉接了一个相当麻烦的事情啊……”

　　艾恩走入房中。

　　“三点一六特拉，自动配对。”

　　“已配对到维生装置‘内置型维生装置B3号人工心脏源晶储能方块’，请确认。”

　　“确认——”

　　房门紧闭，将蓝色的冷光尽数掩盖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