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赚点外快

第三十四章 赚点外快

  在地摊哲学中,有一个叫忒修斯之船的概念,和“二十二世纪杀人电车”、“缸中五十年老窖之脑”、“理发师是个光头悖论”等烂大街的玩意,常年被营销号拿来做“科普”。

  倒是红眼睛、蓝眼睛的故事,反而因为人民群众大抵没有闲工夫去理解数学归纳法,每次一出现,就会像“三门问题”、“一百个囚犯问题”一样,引发一片腥风血雨。

  忒修斯之船问题,即,如果一条船在漫长的使用过程中,全身所有的零件都被更换过一次,那么这条船还是原来的那条船吗?

  如果用原先换下来的那些零件再拼一条船出来,那么这两条船哪一条才算最初的那条船?

  这个问题在现实中没有意义,主要看船籍国对哪条船征税,以及报废零件再利用是违法的。

  对于舰娘们来说,这问题意义也很有限,虽说大部分船都把船体当成自己的身体,但在修炼过程中,易经洗髓不仅仅是微观的,也是宏观的。

  大炮可以更换,锅炉可以更换,主机也可以更换。

  如果条件充足,装甲板可以拆下来,肋材也可以卸除,甚至连龙骨都可以大修。

  甚至在极端情况下,把心核从装甲舰桥中取下,然后丢掉旧的皮囊,寄寓在新的躯壳之中,开始新的人生。

  只不过大部分船不会这么做,心核操控船身上下的各种设备,不仅仅只靠通讯电缆中那截铜芯,标准型号的通讯电缆中留着微小的孔隙,在心核和设备建立长期连接之后,精血会灌注其中,改善线缆的连接性能。

  心核能操控的设备是有限的,大船的设备多,小船的设备少,越是大的船体,驾驭难度就越高,对心核的要求就越苛刻。

  把驱逐舰的心核嫁接到战列舰舰桥中,心核很快就会被新身体中的庞大信号流压垮。

  反之,把战列舰的心核塞进小艇的船身,庞大的电力需求会让船体不堪重负,而缺少信号刺激的心核也会逐渐枯萎退化。

  天资上乘,底蕴充足的船或许能驾驭更大的舰体,在心核能承受的范围内,吨位越大,战斗力越强。

  但总的来说,最适合一条船的,永远是下水时原装的身体,除非遇到琉礼可这样,全身上下除了大脑就只捡回来一根船锚的,否则在原先舰体上进行保守升级才最为稳妥,过度的改造往往会遭致灾难。

  琉礼可的现在的情况比较特殊,船体报废而心核幸存的案例并不多见,当下,琉礼可必须在特殊的船坞中靠外部供电维系生机。

  即使她接受一辈子生活在识海之中的凄凉命运,失去了身体带来的五感刺激,寿命也会极具缩短,更不用说缸中之脑状态下需要昂贵的设备和耗材来维持生命。

  作为半步筑机的装甲巡洋舰核心,她甚至能直接移植到前无畏舰上,然而前无畏舰即使只是炼汽期的巅峰,命格终究是至高的海上女皇,天枢岛又从来不是以造舰业著称的,无力为琉礼可提供如此强大的新躯体。

  不过装甲巡洋舰的船体倒是能自产。

  尽管造价高昂,消耗的资源若是用在天珠上,至少能再培育两条新的装巡出来。

  可人命终究不单单是经济帐,事故的起因是天枢岛不小心放了条龙进角斗场,本就不占理,而琉礼可又是吐火罗部的后起新秀,也是有亲朋好友的,怎么可能看着她在船坞里躺一辈子?

  心音自认要是不幸成为一级残废,余生的医疗开支足以再给国家培养两个大学生,应该也不至于直接自我了断,然后把遗产捐给慈善组织,只要经济负担得起,依然会设法给自己安装机械臂和仿生腿,走上全身义体化的康庄大道。

  再者多事之秋,一条炮术、航海术和舰队战术纯熟的装巡,显然比什么都不懂的两条新船更有优势,心音自己就是个反面教材。

  琉礼可的运气非常好,在决斗开始之前不就,正好有人订购了一条装甲巡洋舰的船身,而订购者在合同到期时没有及时续上尾款,使得这具战躯成了无主之物,天枢岛医疗综合体一直在头疼怎么处理这条舾装到一半的船,牛虻屿的飞剑集群就给她们创造了一个新的买家。

  这具身体相当高端,使用了先进的厚焊缝焊接工艺,因此从铺设龙骨到顺利下水,只用了短短几个月。

  更令琉礼可咂舌的,却是天枢岛丰厚的家底,像这样可以进行全舰电焊的先进自动化船台,居然被用在建造炼汽期船体上,难以想象天枢岛的箱底还有什么样的宝贝。

  要知道吐火罗部虽然也有几座半永固船坞,但除了几位金丹期的叶护之外,剩下的船都是一水的铆接。

  铆接的船身虽然更加坚固,但重量也会大增,而高质量的焊接在强度上并不逊色于铆接,只是吐火罗部的游牧舰队天天在冰海上讨生活,北风一刮就只想着搂住老母鲸鱼睡大觉,有心钻研电焊的铸造舰实在是找不出几条。

  随着琉礼可的心核被转移到敞开的舰桥中,两座双联装炮塔也安装完成,然后她和心音一起被推进了另一座庞大的干船坞。

  心音要更换锅炉,而琉礼可的动力系统也要大改,她还不是筑机期,但这具身体的丹田之中,却是不折不扣的蒸汽轮机,身心境界不匹配的后果,轻则机械磨损,重则走火入魔。

  好在两条装甲巡洋舰不像那些战列舰铁王八,没有难拆的厚实水平装甲,她们的舰体在动力舱上方留着检修用的口子,可以很方便的从这里剖开穹甲,把锅炉吊出来。

  人类造船工人需要休息,需要假期,还会因为待遇问题而罢工,但礁蟹们不用,这些勤勤恳恳的甲壳纲生物在船坞中三班倒,没用几天就把心音的锅炉更换完毕,复杂的管路也被安装妥当。

  心音对这些敬业的螃蟹很钦佩,自掏腰包买了两吨昂贵的进口米酒,以及高档的海牛肉火锅,犒赏这些礁蟹造船技工。

  老船都知道,开工前要伺候好礁蟹们,不然礁蟹心情不好,怠工误事倒也罢了,弄出生产事故来就麻烦了。更令人头疼的是,缺少训练,纪律性差的礁蟹会在施工时随地大小便,而排泄物若不及时清理,堆积在船舱中,久而久之,会腐蚀舱壁。

  所以在入坞维护时,舰娘得请礁蟹们吃几顿好的,让礁蟹在漫长、艰苦的修缮工作期间尽可能在指定区域方便,如果怠慢了这些大爷,它们会把每一间舱室都变成厕所。

  只是这规矩基本仅限于开工前,最多是长期施工时,给礁蟹们组织几场聚餐,杀两条须鲸开开荤。

  像心音这样,活干完了还请礁蟹技工吃饭的,却是少见。

  心音只是体量这些无产螃蟹,一生忙死忙活,却连传宗接代都要靠工头来分配母蟹,完全是会走路的工具,而琉礼可却把她理解成了善良宽厚,不由好感孳生。

  礁蟹有自我意识吗?显然没有,这些甲壳纲生物只有懵懵懂懂的本能,豢养礁蟹的舰娘可以通过接驳口,把意志与命令强加在礁蟹身上,使得它们被形成简单地条件反射,而复杂一些的工序,往往需要用通讯电缆直接控制。

  它们的智能程度可能还不如一条狗,可即使是不会言语的狗,朝夕相处也会萌生亲情,心音被礁蟹们医治着身体,哪怕知道礁蟹甚至无法通过镜子测试,依然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感情。

  就像剃头时被理发师夸长得帅,烧烤摊老板多送一串茄子,运货的面包车在入口减速让路,电梯关门时为赶来的下一人按下开门键。

  微不足道的感谢之情。

  礁蟹们只是在履行它们的职责,而它们做得很好,蒸汽管道被焊接得很漂亮,汽缸和曲轴被仔细的涂上了油,所以心音真切的想感谢它们。

  并且有好几只礁蟹因为事故失去了钳子和腿,尽管下一次蜕壳时这些肢体还会长出来,可这终究是很严重的损伤。

  那些高高在上的战舰,眼中只看得到桅杆上的旗帜,和云间的弹道,又有几个俯身下来,看看这些真正在驱动港区运行的螃蟹呢?

  她们连那些尚未化形的船都不愿多看一眼,遑论泡在泥水里的虫子。

  大部分舰娘购买食物犒赏礁蟹,是为了从礁蟹的味蕾中感受到血食的滋味,或是分享烟草和酒精侵蚀礁蟹脑干的欣快感,可是心音只是静静的看着礁蟹们,把分发给它们的米酒和海牛肉吃完。

  以单个人类的角度来看,这些食物很贵,但对于一条战舰来说,却又那么微不足道。

  琉礼可也很快就被修复了,原先的蒸汽轮机被摘除,改为新造的往复蒸汽机,船坞缓缓注水,她和心音一道,在拖船的牵引下缓缓驶出船坞,重获新生的两条装甲巡洋舰缓缓驶向蔚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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