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出于谨慎起见，双方决定去月教堂缔结契约。
在那之前，他们先找到了一家事务所拟定条款。
维齐尔站起撑在石栏上说：“其实施法者的契约生意比较配套，不用自己再去找专人。”
特姆尔看着半开放的事务所木屋，里面有三名勤勤恳恳的妖精埋首在浩瀚卷宗中替客户设计严密的契约条款。
他感慨：“留比凯真是繁华啊，还有这种工作存在。”
维齐尔搓了搓爪尖：“也没什么，哪里有需求，哪里就有工作。像留比凯这种大型自由市，一切都是外包的。”
“契约交由施法者，仲裁交由教会圣堂，安全交由雇佣兵，市政交由民选者，各司其职，所有人都为了一个目的————赚钱。”
他双爪前伸伸了个懒腰：“总得有个东西保证从来没见过的两人的交易信任吧。”
过了好几小时，身穿迷你燕尾服的妖精递出了反复修订的契约条目。
内容包括特姆尔雇佣维齐尔需要支付的报酬和义务等。
维齐尔作为被雇佣者不得陷害东主利益、不得勾结外部敌人、在契约失效后几年内不得出卖东主的关键信息。
以及其他杂碎的注意事项。
洋洋洒洒足有十几万字，赶得上一本中篇小说了，内容则把一切可能发生的变故都做了假设，并评估损失予以规定惩戒方案。
特姆尔捧着那一叠厚纸咂舌：“这么复杂？”
上面密密麻麻的小符号对他来说犹如天书，要让他自己来写绝对抓瞎。
小妖精搓着手拨弄数筹：“一共七枚大铜鹰。”
特姆尔掏钱支付，几乎把所有现金都用了，最后事务所找零了几枚小铁鹰。
“这样可不行啊。”维齐尔摇头，“这只是草拟契约内容，接下来去月教堂进行正式缔约还要付钱呢。”
“没事。”特姆尔摸出那瓶曼德拉草晃了晃，“把它卖了就有钱了。”
维齐尔欣然点头。
接下来便是物色商铺，卖出折现的琐事。
不过特姆尔发现零碎的散品几乎都是由施法者送来贩卖，是他们自己制作的，商铺起了一个统一收购的作用。
而商队往往一次性就要倾销几千魔法材料，每次都有波迪尼亚同盟的人前来审核来路，并缴纳关税。
但如果商队是同盟的一员，那就不需要缴税，畅通无阻。
曼德拉草卖了半枚金鹰，带的剩余样本也几尽出手。
两龙一地精又是一阵赶路，来到了高耸的月教堂。
和天教大气磅礴的风格不同。
月教建筑充斥着肋架拱顶、飞扶壁、尖拱、花饰窗格…大量滴水嘴似的装饰。
在来访者眼中，它仿佛屹立尘俗中的幽境，披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阴暗、静谧而和谐。
“那就是月教的标志。“达尼尔六世趴在龙角边小声低语。
特姆尔看去，那是一个半遮的眼睛，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繁忙的时刻，教会圣堂同样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他们踏入里面，感觉视线瞬间一暗。
内部的光像是被什么吸走了一样，有一种月光下的朦胧孤独感。
“天之教徒啊，有什么可以帮助你们的吗？”月教士向特姆尔询问道。
维齐尔绕过说明来意，接着他们就被带到了另一间光线更充裕的房间。
递交上契约样本后，带着小眼镜看上去十分精明的银龙教士迅速得出价格：“请支付三千银鹰币。”
“我记得这份契约有十五万字来着……”特姆尔一边掏钱一边回忆。
“三千的三百……一个符号两铁鹰？这么贵！”
此时此刻他才深刻意识到这是何等的暴利。
数了数五十金鹰币，银龙点了点头露出笑容：“天之教徒啊，我们虽然信奉的主神不同，但却是同在造物主神下的兄弟教会，你们的请愿我一定满足。”
接着特姆尔和维齐尔被带回大教堂区，位于尽头的神像竟然是一处空旷的门户。
不过透过门户，视力绝佳的种族可以依稀看见白昼下的月弧，这个选址似乎意味着无论时令怎么交替，月亮一定处于这个方位。
“有一神权赐给我，当作监察恶魔的利器。且有话说，起来，将主神的殿，和祭坛，并在殿中礼拜的人，都逐一晓遍。”
银龙教士张开双臂宣告。
顿时，特姆尔和维齐尔感到空门外景上的月弧瞬间拉到了眼前，进入了他们的思想世界。
过了一会儿，可能他俩都是正经龙，不是恶魔，教士这才把那份契约放置在圣典架上。
“要使我那两个见证人，在此道上践行十个春秋。”
“就是那四座神国，三座神都见证的、立在主神面前的约。
“若有人想要违背此约，管教瘟疫爬满他们的内心，使其暴毙而亡。凡想要弃约而走，都必这样遭到主神之罚。“
“这二人有权柄，在他们履约之时必然使花从枯萎中复苏，叫刀剑化为篱笆，就如兄弟一般亲密无间。“
“至此————主神以下，敬畏光吧————“
银龙教士肃穆的宣告后，若有若无的月华落了下来，接着那份契约文稿急速翻页，来到最后一张纸上闪烁着光辉。
“用血在这里签下真名。“教士把维齐尔和特姆尔叫了上来。
维齐尔利索地刺破爪尖鳞片写下Vizire。
鲜红的笔墨像是焕发出生命力一样镀上了一层银辉。
主神神权-契约-维齐尔，这层看不见的关系就这样牢固了下来。
轮到特姆尔了，他却迟疑：
“真名？啥意思？”
“就是教名。”银龙教士解释。
“如果你没有的话，就用别人经常呼唤你那段声音的符号命名，要知道，世界都是主神们创造的，声音本质上是一种震荡波，是发生在世界内的物理现象。”
“只要是发生在这界的事，主神都能知晓。”
“哦————”特姆尔恍然大悟。
名字他还是会写的，这为数不多的文化当然是长老克里教的。
“Timur。”
龙血绘成的符号迅速绽放银辉收敛，此刻，缔约双方都已经许下承诺。
如此，这就不再是单纯的口头约定或白纸黑字，而是由主神之名缔结的强制条约，是不可逆的。
当然，双方的权利是可以保障的，没有哪方会被坑害，这是那七枚大铜鹰币买来的十五万字的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