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塔昌？”

　　巴兰挑了挑眉，虽然之前他就了解过了帝国治下一些重要星球的名字，但是这个名字他还是第一次听说。

　　“是的，教宗大人，卡塔昌。”

　　对面的金发挥挥手，让星球投影缓慢的转动了起来。

　　“恐怕您之前还没有听过这颗星球的名字，但是这无法掩盖您的智慧，事实上，假如不是我的生化学学习经历，我也不会听说这颗星球的大名，它在生物学上太特殊了，以至于我不得不了解他。”

　　“……”

　　巴兰挠了挠自己的面颊，不置可否。

　　实际上金发说的也没什么错，“帝国”所掌握的星球起码有上百万颗，别说是在这个世界的实际寿命只有三年的巴兰了，就是把当年建立这个帝国的“帝皇”叫来，他也未必能知道每颗星球的名字、了解每颗星球的特点。在包括生化科研领域的方方面面上，巴兰当然都要仰仗各有所长的不同信徒，要不然他这教宗岂不是成了为信徒打工的，那还当什么邪教头子，不如在以前的工厂里当一辈子血汗螺丝钉。

　　“给我介绍一下这颗星球的特殊之处吧。”

　　看着眼前翠绿欲滴的“卡塔昌”星球的投影，巴兰除了能看出这星球绿化面积属实很大，还真看不出什么别的信息。

　　“是，教宗大人。”

　　金发接过了巴兰的话茬。

　　“卡塔昌，位于帝国的极限星域，距离我们辛提拉所在的朦胧星域极其遥远，假如乘坐宇宙飞船，哪怕是在最顺利的情况下，也要起码几年才能到达，和他表面上看起来生机盎然的样子不同，在帝国的星球划分类别里，卡塔昌被归类为死亡星球。”

　　“死亡星球？”

　　再看一眼面前的绿色星球，巴兰有些吃惊。

　　这是他确实没有想到的。

　　之前他看书的时候看到过，统治银河诸多“世界”的帝国会将治下的所有星球根据其条件、功能划分为不同的类别，然后根据其类别制定政策方案。像辛提拉这种几乎做到融世界为一城，铸一城为世界，以行政、商业、民用制造业为主的星球，就被归类为巢都世界。而由机械教管辖，表面布满工厂、为帝国恒河沙数的武装力量提供武器装备的星球级兵工厂，则被称为铸造世界。此外还有一些文明倒退而帝国又难以分出精力治理的人类星球——倒退到特别离谱的程度，比如石器时代的，就定为蛮荒世界。而拥有文明、封建国家，但是总体科技和文明水平还在工业革命以前的，就称为封建世界。除此以外，还有为帝国源源不断的提供食物的农业世界。为铸造世界和巢都世界提供矿物原材料、燃料的矿产世界等等。

　　而在这些林林总总的星球分类当中，非常特殊的一类，就是死亡世界。

　　这个分类适用于一些客观上完全不利于人类居住，但是帝国又不得不对其保持控制、维持人口存在的世界——例如上面生产什么重要资源、有特殊战略价值、或者因为特殊的本土文化特别盛产优质兵源什么的。

　　但是一般意义上讲，死亡世界都是那种一看就非常恐怖的星球，比如会定期规律性的被恒星等离子风暴席卷、或者地幔活动异常频繁，无时无刻都有火山爆发，再或者干脆温度低到零下两百、高到零上两百，以至于连任何生命形式都不适宜存在的星球。

　　总而言之，虽然雨林环境的星球算不上什么特别好的存在，但是起码说明很适宜生命存在，被标注为死亡世界也有点太过离奇了。

　　“这样的星球，被标注为死亡世界？”

　　巴兰挠了挠脑壳。

　　“原因何在。”

　　“因为它有些过于生机盎然了。”

　　金发挥手，再次排列出了那些能和“1642”特殊基因吻合的卡塔昌物种。

　　随后，它们被一一放大，原本用来表示它们形态的图片也改为了动态的影像，显现出了它们生存时的图景。

　　“这个叫脑叶。”

　　金发把一颗小树模样的生物放在巴兰的面前，在影像当中，它突然从地面上跳起，扒住了一个士兵的面孔，而随后被扒住面孔的士兵就向同行的其他士兵开枪攻击，影像随之中断。

　　“显而易见，这种生物具有控制动物精神的能力。”

　　金发补充道。

　　“而这个，被称为卡塔昌恶魔。”

　　他再一挥手，又把一只如同火车一样庞大的蜈蚣样生物放在了巴兰的面前。

　　影像当中，那生物正在如听扯碎布娃娃的小孩一样，扯碎军队的坦克，在它的四周，无数的民房它的身体撞碎，很多人在四下逃窜。

　　“这个叫钉刺草……”

　　“这个叫血蜂……”

　　“这个叫静脉蠕虫……”

　　金发一口气，介绍完了所有能和“1642”基因序列对得上的生物物种，无一不是极端危险以至于恐怖的可怕生物。

　　就连只是观看影像的巴兰，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气。

　　“在这颗星球上，可怕的生命形式到处都是，您眼中娇艳欲滴的绿色丛林，就全部都是由这些生物组成的，很多学者称卡塔昌为绿色地狱，开发这里的任何资源几乎都不可能。而生活在卡塔昌的每一个人，基本都可以称得上是特战大师，并非他们想要如此，只是假如没有战斗力，他们连生存都是问题。不过这也导致了他们都是异常优质的兵员，这也是帝国迄今为止还没有放弃这颗星球的唯一原因。”

　　金发一口气，讲明白了这颗星球的大致情况。

　　“好家伙。”

　　大开眼界的巴兰啧了啧舌。

　　他回想起两年前还在和自己打生打死的四臂帝皇神教，忽然就感觉，那帮变异人、乃至他们当中战斗力最强的“四臂”，和他们的这些近属亲戚比起来，都显得很是人畜无害，一下子就可爱了许多。

　　“为什么这颗星球的生物圈会是这种情况？”

　　巴兰的兴趣彻底的被这颗星球调动了起来。

　　“这个，目前还没有定论，但是有一些猜想。”

　　金发慢条斯理的解释着。

　　“最开始，当早期传统生物学家研究这个问题时，他们对这种情况是一头雾水的，毕竟在一个自然环境并不算差的行星内生态圈当中，这些生物进化的如此危险、如此具有攻击性和毁灭性，似乎是有点大可不必了。”

　　巴兰听了，点了点头，他也是这么觉得的。

　　而另一边，金发继续加以解释。

　　“假如从生物演化、优胜劣汰的角度出发，对这个特殊星球的特殊现象做出解释。那就只有一个结论——即卡塔昌星球经过了一个长期、极高烈度的生存竞赛的过程，而由于未知的原因，当地并没有进化出智能生物来终结这种基于“自然选择”的竞赛，进而导致了这些恐怖生物的演化出现。但是，这种说法却在两个方面站不住脚，第一，这颗星球的地质年龄还称不上有多古老，和其他许多条件类似的没有智慧生命的星球比较，它在当中只能算是不上不下，就时间跨度而言，它的生命史长度还不足以造成它目前的生态圈现状。当然，假如卡塔昌的生命的演化速度要远远快与一般的生命，而最早的生存条件又很恶劣，导致淘汰非常激烈的话，那么哪怕时间比较短，产生这样的生态圈也是有可能的。但是这却又引出了另一个方面的漏洞，那就是卡塔昌这颗星球的自然条件根本就称不上恶劣，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温度适宜、自然条件优渥。也就是说，对于这颗星球最早的生命来说，它们的竞争压力应该不会太大，哪怕它孕育的生命演化速度极快，它们演化的客观动力却不足，这也进一步导致，早期的生物学家根本没法解释这颗星球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

　　“听起来似乎是死局的样子。”

　　听着金发滔滔不绝，巴兰尝试着推演了一下这个问题，发现按照传统生物学的路径，确实很难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对，传统生物学的路径根本束手无策。所以真正有力的假设出现，是直到分子生物学介入以后的事了。”

　　金发重新打开了基因库的图景。

　　“这当中，是所有记录在案的卡塔昌物种的基因库，和一般的星球天差地别的一点，这颗星球的物种的基因差距，可以达到百分之一百。”

　　“百分之一百？”巴兰这下真的震惊了，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除非这颗星球的生命独立起源了两次，否则这种事情根本就不可能。”

　　在明面上，他勉强让自己显得不那么震惊，把自己的想法用侃侃而谈的形式说了出来。

　　“独立起源两次这种事情，虽然具有一定的可能性。”

　　金发再次挥手，显现出了一个外部拥有小硬壳的小球的形象。

　　“但是，概率恐怕太低。”

　　他说道。

　　“在泰拉物种当中，有很多渠道能让跨物种基因交换发生，这当中最有代表性的就是病毒，它内部的rna可以转录寄主的dna信息，而它复制出的其他病毒，就可以把信息携带到另一个寄主的身体里去，而假如新寄主的身体错误读取了这些信息，就会改变它的遗传物质。这并不是孤例，在几乎所有的生命世界，我们都发现了类似渠道的存在，假如说卡塔昌在这方面也特殊，没有这种渠道，以至于独立起源的两大物种没有任何基因交流，那概率就太低太低了。”

　　金发轻点之前调取出的硬壳小球的图形，那显然就是一个病毒的样子，但是此时他让它消散掉了。

　　“而与之相比，另一个更有力的猜想是，人类并不是第一批抵达卡塔昌的‘外星’生命体，在人类之前，就有非卡塔昌原产的生命侵入了卡塔昌，而这种生命演化的程度非常高，陡然加剧了早期卡塔昌的自然竞争的烈度，而且它在基因层面非常特殊，导致病毒一类的自然渠道没法从这类生物那里盗取基因，最终导致卡塔昌特殊生态系统的出现，也导致了基因差异百分之百的两大类群并存与同一颗星球的奇景出现。”

　　巴兰听完，沉思片刻，发现这个假说确实滴水不漏，没有什么明显的bug可言，甚至在无形之中，它还解决了另外一个问题。

　　巴兰回想起四臂帝皇教那些信众的外形，还有它们种种的奇特生理特征，以及大量和其他一切物种格格不入的基因。

　　这样的物种，是怎么出现在辛提拉的？

　　显而易见，哪怕是人口百亿的辛提拉，也不过是宇宙中的一粟，它的大气层外，是茫茫的星河。假如“1642”在卡塔昌的那些亲戚，就是不知多久之前，突然出现在卡塔昌的“外来者”，那四臂帝皇教这个种群的来历，自然也就迎刃而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