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莫顿从海军总部出来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实际上在他知道自己的孙子正纠结于某件事情不在状态时他就安排好接下来的计划了。他找到联合舰队其他舰队的元帅进行嘱咐，从战斗方案上的传授到战后的善后工作他都粗略地讲了一下，如果可以的话他也想讲得精致一点，但那样的话讲上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脑袋还能转动的人都知道，这是一场决定世界格局的出征，胜利的失败的结果天差地别，如果马库斯不能拿出最好的状态导致发生什么英国从上到下都接受不了的事情，恐怕莫顿要当场心脏病突发。

　　莫顿绝对敢说自己比马库斯自己还要了解他，马库斯其实很有能力也很有天赋，而且绝对不会朝令夕改，这样的人才现在十分罕见，但也可能是家庭因素导致他很没有安全感也有些不自信。

　　不过莫顿就自己几十年闯荡的经验来说，欧洲各国有很多和马库斯旗鼓相当或略差一筹的海军统帅，但绝对没有各方面碾压他的任务，而且如果真的有那样的人存在，英国海军还能如此一骑绝尘吗？

　　当然了，这样的重责大任交给谁都免不了会坐卧难安，正如马库斯自己所言——即使一切都在计划范围内，他还是会担惊受怕。

　　如果时间倒退三十年，莫顿必然当仁不让地自己冲上去，挥剑带领英国海军出征，然而岁月不饶人，尽管莫顿的精神、智慧和经验都不减当年，但自从十一年前晕了一次船在床上躺了半个月才恢复过来之后，他不得不告别陪伴了自己五六十年的舰船。

　　更重要的是，莫顿能感觉到英国内部的情况不太对劲，这仅仅是自己的直觉，而且能给出的评价也只是“不太对劲”。不过莫顿暂时不想去思考哪些问题，等到一个月后马库斯出征了再去调查也不迟。

　　马车驶进了庄园大院，驾车的两名卫兵搀扶着莫顿下车后便牵马将马车拉近马厩。莫顿还没走到门口就看到自己的孙子手撑着护栏抽着烟，似乎一直在等他的爷爷回来。

　　也许他还在纠结那件事，莫顿皱眉想到，现在说的话恐怕她也听不进去，不如等睡觉起来神清气爽之后再详谈一下。于是莫顿一边走一边朝马库斯喊道：“喂，马库斯，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去睡觉啊？”

　　他已经想到马库斯接下来会怎么说了，肯定是一堆闲话然后再慢慢引出正文，不过莫顿也早就有所准备了，毕竟这种情况也不是一次两次发生。

　　“爷爷。”马库斯放下烟斗，“您觉得我能胜任吗？英国联合舰队总统帅？”

　　莫顿暗暗一惊，他走到马库斯身边也点起了自己的烟斗，细声细语地说道：“你爷爷我其他的不敢保证，但在整个欧洲的将军圈里，论战绩战功，爷爷就算不是最强也是之一。欧洲的海军指挥层，没有对比你能处于绝对优势的将军，绝对劣势的你也一定遇不到。这次的远征，你也许会遇到和你不相伯仲的对手，只要你能发挥你的正常水平就好，赢了固然最好，输了也不会输的多难看，损失都在计划范围内。”

　　“如果你问欧洲海陆两军的指挥层，爷爷倒是知道一个人，如果爷爷不是最强，那他就是了。不过你大可放心，那个人是陆军元帅，而且他的国家和英国是朋友，起码现在还是，如果谁对上他，那才是真的倒大霉了。”

　　“嗯。”马库斯松开了护栏，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爷爷，表情似乎轻松了不少，“既然是这样，那么爷爷，我愿意。”

　　“嗯？”

　　“我愿意率领联合舰队出击，切断法国的大西洋进军路线，开创大英帝国的未来。”

　　莫顿不知道现在自己是应该欣慰还是惊讶还是两者都有或者两者都没有而是别的感情，总之他下意识地问了一句：“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坚定了？”

　　“就像爷爷你告诉过我的，‘不是能不能这么做，而是现在非做不可’。不去做永远也不知道答案，做了才知道。”

　　“嗯，这才是约翰逊家族的男人！”莫顿欣慰地笑了笑，并拍了拍马库斯的肩膀。

　　莫顿当然不知道马库斯这一个晚上都经历了什么想了些什么，不过他也不想知道。如果自己还把自己的孙子当初三岁小孩而不是三十岁大人看，那才会出问题。

　　“我看见皇宫塔顶了！”

　　“哪儿呢哪儿呢？让我看看。”

　　“你们两个在干嘛？”一分钟后，马库斯莫顿一前一后地登上了二楼的儿童卧室，马库斯皱着眉朝他的小儿子托尼和女儿杰西卡问道，“这么晚了还不睡觉？”

　　托尼和杰西卡的脸上都写满了兴奋毫无倦意而且意犹未尽，托尼举起他手上的一个手臂粗长的圆筒说到：“爸爸你不知道，乔尔管家前几天去集市通商给我们带回来这个，可神奇了，能一清二楚地看到很远很远的东西！”

　　“嗯？”马库斯没听说过这种东西，不再追究他们不睡觉而且半信半疑地拿过了递来的这个圆筒仔细端详。这个东西前后还不一边粗，有一端很细有一端很粗，两端都带着一块镜片，就这个东西能像托尼说的那样神奇吗？该不会是童言无忌吧？

　　“爸爸，从细的那一边看，另一边对准外面。”杰西卡手舞足蹈地提醒，就像马上要见证奇迹的时刻的人是已经见证过的她一样。

　　？？？

　　！！！

　　我去！

　　我了个去！

　　我了个大去！

　　马库斯让左眼远离圆筒，似乎刚刚经历了什么看到了什么都还没反应过来，当他再次让左眼和细端的镜片接近时，他终于接受了这件事情——用肉眼看到的远处那芝麻大小的松树，通过这个圆筒居然能清晰地看到松树的轮廓甚至针叶的形状。

　　再移动镜筒，伦敦城内的房屋、道路、灯火、还在街道上游荡的流浪汉和巡逻的宪兵都看得就像站在他们面前看他们一样！马库斯不禁再次仔细端详这个圆筒，不过是加了两块镜片而已，居然就有这么神奇的能力？

　　等等！

　　马库斯感觉仿佛一道雷电集中了他的脑袋，他突然之间好像想到了什么，而且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

　　“这个我知道，叫......”莫顿拍拍脑袋，“好像是叫望远镜，是荷兰人发明的，利用光在不同介质中会发生折射来放大成像什么的......”

　　“爷爷。”马库斯握着望远镜转过头来看向莫顿，那个眼神就像是自己打了一场打胜仗一样。

　　“我有办法了！”

　　......

　　与此同时，王宫内。

　　“这么晚了还把你找过来，真是有些抱歉。”

　　“微臣惶恐。”乔纳森单膝下跪手抚胸膛，“不知陛下有何要事。”

　　伊丽莎白女王看了看乔纳森身后的宫廷侍卫，挥挥手道：“你们先退下吧。”“是，陛下。”

　　“平身吧，爱卿。”伊丽莎白女王将乔纳森拉起并赐坐，“我有些问题，在议会上和平时都不方便问，只得在王宫隔墙无耳的深夜中将爱卿召来询问。”

　　“臣不胜荣幸。”

　　“洛克大臣觉得对于英国来说，海军和陆军哪个更重要呢？”女王特意把‘洛克大臣’这两个词加重语气。

　　乔纳森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海军，英国地处英伦三岛，没有海军就没有英国。”这一点是个正常人都看得出来，女王问自己这个问题一定是话里有话。

　　只见女王点点头：“是啊，我们祖国历代国王都是这么觉得，我记得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父亲就没日没夜地在我耳边重复英国的海军有多重要、英国要以海治国诸如此类的话。实际上我现在也这么觉得，如果没有坚船利炮，大英帝国的子民甚至只能龟缩在不列颠岛上苟延残喘，直到法国人、西班牙人或是别的什么从海的那边过来烧杀抢掠，把英国变成人间地狱。但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船不能上陆，不能占领土地。英国现在要做的是保住美洲殖民地以获得生产原料这个我知道，但接下来又该如何？我想听听你的看法。”

　　议会上女王就已经看出来了，乔纳森的目光要比马库斯长远，但现在就实现长远目标是不现实的。二对于乔纳森说的进军欧洲大陆计划，她也和参议院的很多大臣谈过，结果也都不尽人意参差不齐，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

　　“臣的想法一直没有变过，就是进军欧洲大陆，而且越快越好。”十年，就十年。乔纳森已经想的很清楚了，这是基于各种限制因素之下，英国能在欧洲大陆获得一席之地的最快速度，但即便如此，他也觉得可能来不及了。

　　“能说说你的具体理由吗？”

　　“拿现在的情况来说，法国的总人口是我们的数倍，国土面积也是我们的数倍，而且法国位于欧洲，通商便捷，生产力是我们的几倍臣想都不敢想。拿破仑积极扩张，让法国的军事空前强大，英国因为海军才得以和平，但用不了几十年，海军也会被法国追上。美洲大陆虽然资源丰富，但大都尚未开发，远比不上有着数千余年发展史的欧洲。而且仅凭英伦三岛和未开发完全的美洲殖民地，绝对养不活。如果英国放弃竞争欧洲大陆全力发展美洲，我们和法国的差距只会越来越大，最后甚至不用等到他们兵临城下，英国内部就会分化，进而崩溃。”

　　“所以臣的看法便是。”乔纳森说得有些激动，赶快平复一下心情，“尽可能地拖延住法国称霸欧洲的脚步，英国利用十几年来以及今后十年积攒的力量，攻入欧洲，哪怕只能获得很小一块领地，也能在欧洲确定根据地。”

　　“而且，还有比军事更重要的一点。”乔纳森伸出一根手指，“那就是文化，英国国民稀少，五百万的人口在欧洲的一亿面前，折算成百分比就只有百分之五。人口不足，文化就无法传承、传播，只有得到土地、得到对人类历史影响深远的土地，才能获得更多的国民，才能让大英帝国的文化源远流长。”

　　伊丽莎白女王听后很是满意，感慨道：“我问了很多人，只有爱卿你提到了我们英国的文化问题，不愧是陆军大臣。”

　　“过奖了，陛下。”

　　“但是，我可能并不会采纳这个方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