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随着锄头的落下，被践踏摧毁的农作物挖了出来。

　　原本金黄色的麦穗已然毫无生气，呈现出死亡的灰白感，下面的根部也早因衰竭黑雾的缘故枯萎，似乎那魔法能浸透到地底去。

　　“半年的劳作就这么没了啊……”特姆尔飞在半空感叹。

　　马克泰将简陋的铁锄扛在肩上，抬头看了看烈日：

　　“是啊，上半年算是白忙了。”他脸上是浓浓的失落。

　　特姆尔能理解。

　　卡苏曼绿洲的麦种三月播种，六月就几乎成熟。

　　现在是七月末，钢拳入侵时血刃成员正在进行大规模收割，来不及保存就被迫逃入堡垒避难。

　　大量金灿灿的粮食都因战火的无差别攻击而焚毁。

　　马克泰家族的兽人站在一旁，仰头带着一份希冀注视铁龙，似乎希望他能有一种反转时空的神力将这些庄稼救活。

　　特姆尔接过那株死亡的麦穗，犹如骑士揽住公主纤细腰身那么温柔。

　　他语气凝重：“种田刨土我毕竟没有亲自做过，那些播种的经验、伺候农田的技艺和收割时的敏捷你们比我强，因此血刃土地的主人只能是你们。“

　　“但我们是一体的部落，虽然我对这些死去的麦子无能为力，但也许能做一些补救，有什么紧迫的要求可以立即告诉我。“

　　马克泰的侄子，一名资深种田七年的年轻兽人走上前诉苦：

　　“特姆尔首领，其实刨土种粮食无外乎三点：土地、天气、水。“

　　“我们血刃部落经过征战，手里的土地绝对够了，种麦子能够喂饱全部落的人还有剩余；天气也还好，我们的麦种即使在旱季也能承受高温。值得信赖。“

　　“但水就真的很难，尼亚河从地表流过，但我们开垦的农田都在绿洲斜坡的上游，如果不引水逆流上来，很快就会变为废田。”

　　“是吗？”特姆尔惊讶，“但我以前看你们耕种，不都是八月以后基本就休耕了，现在已经八月初到来年都不会耕种，为什么急需用水？”

　　马克泰的侄子愣了半晌，可能是卡苏曼兽人土语表述能力太差无法表达意思。

　　马克泰用词汇表达更强的通用语说：

　　“是这样的特姆尔。”

　　“血刃的祖辈曾数次占领和被驱逐，在不同的绿洲都耕种过。”

　　“他们发现，如果一块地在休耕时期仍然能得到河水滋润，那么它来年的作物产量————尤其是甜菜————就很高。”

　　“但如果这块地只在耕种时期灌浇水，而休耕时期远离河流无法得到滋润，那么来年的作物就会减少，部分作物将死亡，并且一年比一年糟糕，直到彻底沦为荒漠。”

　　血刃部落是有肥力概念的，知道土壤之于农作物，也如同环境之于人一样。

　　而肥力需要恢复期，在这一段时间他们会选择休耕。

　　但和特姆尔理解的休耕不同，血刃祖辈早已发现休耕不是单纯的弃之不用。

　　而是要保养、增强土地的肥力，此次扩大延长农田使用时间。

　　“我的父亲告诉我……”马克泰的祖伯父这时开口，他是一位一百岁高龄的兽人类，躯体萎缩几乎比佩妮瑞提还小，但比长老克里的年纪还大。

　　“……休耕的时候，需要种一些杂豆、苜蓿这类杂植，不灌浇也不翻土。”

　　“还需要河水的正常流过，他说外面的世界不需要特意强调河流，但卡苏曼荒漠少雨多旱，如果没有河水滋润，到最后连百折不挠的小麦都无法存活下去，绿洲也会彻底毁掉，变成一种绿灰色的废地。”

　　特姆尔缓缓点头：“我懂了。”

　　接着，他又利用飞行的天然机动优势在绿洲上下快速游走，吸收各家各户的诉求和苦水。

　　最后他飞回堡垒上方，俯瞰整个部落陷入沉思：

　　“如果兽人类像龙一样不吃饭就能活，是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的……”

　　“但总不能去怪造物主神吧？所有成员都希望快速恢复引水装置，这是达尼尔的活儿。”

　　但铁龙不着急去地精氏族查看工程修复进度，而是更加进一步的思考。

　　“昨天我去粮仓翻看了一下账簿计算了数据，小麦亩产700斤左右，一年一百四十万公斤。”

　　“而血刃3000正式成员，扣去牲畜带来的肉食，算上7000奴隶就当平均每人每天吃半斤粮食那就是……九十万公斤左右的消耗。”

　　“一年也就剩五十万公斤粮食。”

　　没去过留比凯他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去了才知道，血刃部落辛勤劳作一年剩下的战果，换算成货币也就250金鹰币。

　　平摊到每个成员头上才500铁币，还不够别人随便一家杂货铺伙计一年挣得多。

　　特姆尔感觉自己位于一座高山的脚下，别人在山上随意向下抛垃圾排泄，自己就只能憋屈受着。

　　“这可不行啊。”他握紧了龙爪，“光刨土刨到哪辈子才能起来？”

　　“但不刨土又不行，不刨土立马就暴毙了，还是得刨土……”

　　“但为什么别人的财富就那么多？我们血刃就这么穷？”

　　不用想都知道，这是环境问题。

　　“但我又不可能对他们发动掠夺……”

　　特姆尔不傻，别人施法者林立，龙族大佬众多，比暴力绝对比自己强。

　　“也许，换个刨法能有更好的效果……”

　　虽然还不知道未来的具体路线，但特姆尔已经对目前的这套绿洲种植模式深感失望。

　　生产效率太低了，需要进行探索质变。

　　只是前方迷雾重重，暂时不好轻举妄动。

　　带着浓厚的焦虑，特姆尔飞到了绿洲地表的冲积平原。

　　这里的草木较之上层明显增多，大量杂草野蛮生长，特姆尔没有出现的那几十年里，血刃的祖辈就在此地栖息，上层只作为荒地因为没有水源。

　　但现在情况反转了，随着引水工程的出现，安全、规整的绿洲上游变成了成员家庭的新居所，下层则成为了牲畜的放牧地。

　　地精氏族安装的工程机械就在此地，此时达尼尔六世正亲自下场，赤裸的上身沾满黏油，比对着一枚枚零件指挥氏族地精进行作业。

　　“首领来了。”小达尼尔弯起腰向上对空中的铁龙挥手打招呼，立刻遭到了老地精的铁锤暴击：

　　“他来关你什么事！忘了我从小教你的吗！进行机械作业的时候一定要一心一意！千万不能分心！分心出了什么工程差错没发现，那是要出大事的！”

　　“我知道了父亲……”小达尼尔摸着红肿的后脑勺，夹着尾巴老老实实埋头工作。

　　接着达尼尔六世抬头看着铁龙温和无比：“特姆尔首领，你带回来的原木真是好东西，一看就知道是格涅兹罗沿岸的橡树林，结实、耐用、没有虫蚀空洞。”

　　“就是铁怎么一点都没有？如果没有精铁这种材料，木头轴心可承受不住水轮机带来的巨大压力，损坏了要换可是很麻烦的，而且很耽误农事，你们的宝贝麦田可能因营养不良减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