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归国

第九章 归国

  “佐藤桑,你去了军营之后呢?”聚集在郝立友身边的伤兵们纷纷的问道,对于这群最底层的士兵来说,欺侮他们的往往就是伍长军曹这些士官,所以他们对于郝立友花式暴打军曹的故事百听不厌。

  郝立友仰倒在墙壁上,闭上眼睛认真的回忆道:“到了军营之后,我就在军营里住下了。负责看守军营的山田少尉听说我没有吃早饭,还给我送来了一碗米饭和一碟渍物,虽然那里面只有一枚日之丸和两根泽庵。哈!真想念那碟渍物啊!”

  “哎!我也想念家乡的日之丸了。”一旁的一个伤兵随声附和到,他用左手仅剩的两根指头把嘴里的香烟夹了下来,嘴里莫名地咂么着,仿佛嘴里凭空多出来些许熟悉的味道。

  另一个伤兵立刻反驳道“嘘!腌梅子干和萝卜条有什么好怀念的!还是大米饭好!”

  “你懂什么?我的家乡可是歌山县的南边町,出产的南边梅在全日本都是有名的。”被反驳的伤兵气的把抽剩下的半截香烟往刚才那个伤兵扔了过去。

  “感谢兄弟。”说着刚才插话反驳的伤兵就捡起来被扔到地上的那半截香烟,放到嘴里,使劲嘬了两下,而后美美的抽了起来。

  这下被反驳的伤兵更加气急败坏了,大叫一声混蛋,举起拳头就要捶到那个不知羞耻的脸上。郝立友连忙拦住他,心疼的递给他一根香烟:“兄弟,别生气,来尝尝我这个。大和!好久没抽过了吧!”

  那个伤兵刚要接过去,伴随着一阵鸣笛,一声叫喊传进了船舱里:“横须贺到了!横须贺到了!”随着这声叫喊,船舱里的伤兵一下子都激动了起来,纷纷叫喊着涌上了甲板。眨眼之间,郝立友身边就空无一人了。

  “打扰一下!不介意的话,那支香烟能够给我么?”

  正当郝立友要把手里的香烟收回去,准备也到甲板上转一转,一个声音喊住了他。郝立友扭头循着声音看了过去,原来在角落里还有一个人也没有出去,从苍老的面容来看,应该有五十来岁了。

  郝立友弯着腰走了过去,在老兵身边蹲了下来,把手里的烟递给了他。老兵伸手接过香烟,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真是抱歉,路途太漫长了,我带的两盒烟都抽完了我,烟瘾实在是忍不住了。”

  “老弟,后来怎么样了?”老兵一边慢慢地享受着手里的香烟,一边说道:“你还有没有说完呐?”

  郝立友有点惊讶的回应道:“老前辈相信我说的?他们可是都以为我在吹牛。”

  “唔,我当时在旅顺给一个长官牵马,所以听说了有一个少尉砍死了一个军曹。”老兵笑了笑回应道:“只是没有想到能够碰到一起罢了,我还以为你会关在宪兵队的牢里咧。”

  郝立友笑着:“其实没有什么?得了结核病,他们就自然会放我回国。”

  这话吓得老兵浑身一抖,手里的烟就掉在了地上。郝立友丝毫不觉得惊讶,毕竟结核病在这个年头是有名的死神传染病。郝立友就是因为被人发现,退役是得了结核病,才被人从二等舱撵到甲板底下来得,无论他怎么解释都没有用。

  不过老人家毕竟经验多,很快心神就稳定下来了,把地上的烟捡了起来,一边吹着上面的尘土,一边好奇的问道:“一路来都没见你咳过几声,你是怎么拿到诊断书?他们也真信了。”

  “没什么相信不相信,毕竟这个时代是大仓喜八郎的年代。”郝立友应付了一声。

  老兵见郝立友不愿意多说些什么,也没有再追问,而是大笑着说道:“说起来,我还真吃过大仓喜八郎的罐头!”

  大仓喜八郎是日本大仓财阀的创建者,通过发了甲午战争的战争财而起家,在供给军队的罐头里把放石头进去就是他大发横财的手段之一,尽管这种事在当时广为流传,但是这丝毫没有对大仓喜八郎造成任何影响。并且在这个时候,“活动的年代”成为了日本当时的流行语,由此,大仓喜八郎也就成为“活动”,或者说走后门的代名词。

  没等老兵抽完那根香烟,运兵船的速度就一下子减缓了起来。老兵兴奋地把烟头扔在了地上,一下子跳了起来,他抓住郝立友的袖子,兴奋地喊道:“船到港了!”

  “是啊!是啊!我们从战争中活着回来”郝立友心里的兴奋也再也抑制不住了,也叫喊了起来,喊着喊着,脸上竟淌下了泪水。回头看看老兵,也是激动地涕泪横流,想必早就在甲板上那些伤兵也是一样吧,毕竟这不亚于一场新生。

  直到喊得声音嘶哑,郝立友和老兵才停了下来,他们相互高别并约定有机会一起喝酒。接着郝立友就急忙返回自己的位置上收拾东西。其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除了铺盖,就是一个大箱子,里面除了他要亲自送回家八位战友,就只是一把军刀和一把手枪。

  郝立友背上箱子,在船停稳之后,就上了甲板,汇入到小船的人流之中。顺着船用吊桥,郝立友踏上了久违的横须贺军港,这是他第三次到这里了。五年前的时候以军校预备兵的身份在这里出发前往朝鲜驻守,一年前以陆军士官军校毕业生的身份在这里出发前往清国参战。

  郝立友回望着停泊在军港中诸多军舰深深地吐出一口,他原以为避开了甲午战争就能够顺顺利利的在军队里干到四十五岁退休,而后用积累下来的资金带着这一世的父母离开这个逐渐发疯的国家,去往南美洲定居,逃离那一场上亿人死伤的第二次世界大战。

  但是他实在没有想到这一场在他的认知中的日本取得辉煌大胜的日俄战争会打的这样残酷。同时他也没想到前世给他留下的印记会如此深刻。每当他想起那些被当众砍掉脑袋的清国人,总会不自觉的把自己前世的父母给带入进去。

  郝立友摸了摸胸膛,摸着还好好地藏在他的怀里的那本书,坚定地迈出了第一步。

字号 A+ A- 16
白色 粉色 绿色 黄色 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