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剑下去,陈舒清楚,自己便就此上了张角的贼船,再没法儿脱身了。
只是,还是觉得有些奇怪。
从头到尾都很奇怪。
不过陈舒没有什么时间去思考。
因为他怀里的小寡妇在他将周义杀死之后,立刻出声说道:“好了,没事了,收拾收拾都下去吧。”
她甚至没有从陈舒怀中钻出来。
张角眼见着陈舒将周义杀死,只微微颔首:“徒儿你们且去休息吧,男女大欲虽然是人本性,却还是需要注意节制、保密。”
“毕竟,她的身份还是有些问题的。”
张角这么说着,丝毫都不迟疑,转身就走。
陈舒呆在原地,看着周义带来的家仆们收敛了他的尸首,甚至擦干净了地上血迹,之后一一离开。
“别愣着了。”小寡妇这时候从陈舒怀里钻了出来。
陈舒有些尴尬。
“那个……”
“行了,我知道你的难处。”小寡妇自己也有难处,同为被胁迫者,她可以充分理解陈舒的困境:“回房休息吧。”
陈舒点点头,却迈不动腿。
他没有虚伪地开口说要另寻他处休憩。
之前的形势也告诉了他一件事情——他跟面前这小寡妇的“奸情”得是真的。
是真的,他们两人才能活命。
进入屋中,小寡妇也没有太矫情,只是平静地自己整理了被褥,而后邀请陈舒一起。
但陈舒这时候哪有那般旖旎心思?
刚刚他所经历的,可是生死危机!
这样的危机之下,什么样的绯色心念都会消散。
但没有心念归没有心念,两个人到底是要在同一张床上睡的。
“你叫什么?”小寡妇平躺着,无论如何是睡不着的。
“陈舒。”陈舒回答:“夫人你……以前施舍过我一些食物。”
“你以前是个乞丐,为何会卷进这样的事情里面的?”小寡妇问道,同时她想了想,说:“我娘家姓卫,闺名叫亦慈。”
“我不知道……我只是见过你两次,跟张……大贤良师稍微有些交集而已。”陈舒觉得,有些话是可以对枕旁的小寡妇说的。
因为两人此时处于同一种困境当中,算是抱团取暖的人。
“你是不是知道一些什么,活着身上有什么特别的本事、家世?”卫亦慈问道。
“我不知道……若要说家世,我应该没有,本事的话,我只是有一些医术而已。”
“医术?”卫亦慈想了想,故作轻松说道:“其实如果真的是医术的话,那倒还好了,是有持续的利用价值的。”
“我还是……觉得不太对。”陈舒想了想:“那个姓周的,他带来的,应该是他自己的心腹手下吧,为什么我们杀他时候,他们却全然没有动作?”
“因为他们都是太平道的信众啊。”卫亦慈冷笑:“张角虽是世上一等一的名医,却也是世上最有名的道士。”
“天下十三州中,谁人不知道太平道的大贤良师大名呢?他扶危济困,是很会帮助穷人的,也因此,底下的愚夫愚妇们大多信他。”
“那不是很好吗?宗教人物……总该会注意一点自己的身份和行为吧?”
“你不会真的以为张角是个什么好人吧?”卫亦慈转过头来,惊讶看着陈舒。
陈舒很年轻,卫亦慈看过去,便有些后悔问出这句话。
看着也就十四五岁,正该是天真简单的年纪,看人无非是好人坏人,这种事情,与他说去做什么?
“是啊……张角……应该并不是一个好人吧。”
至少不是一个烂好人。
卫亦慈有些惊异于陈舒的话。
“那么这次的事情……这位大贤良师的主要目的,其实就是你们周氏的家产吧?”陈舒问道:“如今那个姓周的死了,家产的决定权又回到了你手里,偏偏你又有把柄捏在大贤良师手里,所以……”
“所以周氏这份家产,如今实际的掌控着,应该说是大贤良师,我们俩,最多算是代持。”卫亦慈苦笑。
“我们……俩?”陈舒叹息:“是这样吗?”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恐怕都得是一体的了。”卫亦慈的语气忽然轻松了起来:“就是不知道外面的人会怎么说我啊。”
“大概不会有什么好话。”
“大约吧。”卫亦慈看起来心态很不错:“我们俩以后就是一体的了,你可得照顾我一些呀。”
“我怎么照顾你,我连自己都……”
“别看不起自己。”卫亦慈伸手拍了拍陈舒的额头:“你才是我们两个能够活下来的关键,这一次的事情啊……明着看,是大贤良师想要我们周氏的家产,可对他老人家而言,真正要紧的,反而不是周氏的人,而是你!”
“我?”陈舒懵了一下。
“我的夫……先夫,我与他在去年成婚,他去年年底病重,后来辗转求医,我们听说了大贤良师的医术高超,便动了心思,于是就去请了他来。”
“去年他开过药,说只能维持一段时间,今年果真病重,又去请他,他来了之后,便要我做些善事,为先夫祈福,我应该就是在十几天之前的那次施粥与你见面的。”
“但施粥不顶用,先夫还是死了。”
“周氏一族中其实对于主家由谁继承,早有定论的,那个被我们杀了的倒霉蛋,没有继承资格,反而是他的儿子有。”
“只是他的儿子要交给我来养,认我和先夫为父母才行。”
“过继啊,但是为什么那家伙又要诬陷你呢?”陈舒疑惑。
已经完全没有必要了啊!
“那就要问大贤良师了。”卫亦慈冷笑:“周义原本也是个安分守己的!但是前些日子先是占了城中的几处商铺,而后是说动了族中的宿老,要趁机会与楚氏争夺药材生意,随后更是把大批的药材、粮食交给了大贤良师去赈济灾民……呵,只怕抢占家产、污我名声的计策,都是大贤良师在背后推手。”
“这不能吧?”陈舒有些惊疑不定。
“不然为什么是你在我床上?”卫亦慈笑了笑:“这位大贤良师,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茬。”
如是张角的话,的确是可以说得通的。
但这未免有些太过阴谋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