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帝国的内疾

第十八章 帝国的内疾

  而这个暂且上不得真正台桌的“第四等级”,已经开始跃跃欲试,他们对着那些成功的大产业主、商人以及大学的教授学阀们顶礼膜拜,把他们视作自己未来人生的终极奋斗目标。

  但同样,他们也对正在古板、腐朽,不断萎靡、衰落的第三等级的城乡贵族们,开始发动着猛烈的进攻,虽然到现在为止,贵族依然牢牢地占据着农村和乡下的主导权,但越来越多的挑战也已经出现。

  从愈发壮大的自治村社,再到驱逐了领主,向阿尔道夫购买“自由权”的独立自治城镇,如厄贝茨雷克、艾伯哈特等,可以说在帝国,“自由”虽然弥足珍贵,但同样也是一件愈发常见,且可以用金钱来购买的奢侈品。

  而自己呢?康拉德.冯.西耶特老爷的次子和目前的唯一直系继承人,按照自己的出身来说,他也是个根正苗红的第三等级了,天然就和这些城市中产新贵们有着潜在的冲突。

  仿佛是诸神还想特意给他展示这一点似的,马特蕾拉女侯的话刚刚落下,乱糟糟的人群们就开始无声但迅速地划分成了好几个界限分明的群体。

  随后,人们同样高举着酒杯,或者对着马特蕾拉女侯高声道,“承蒙西格玛的卡尔.弗兰兹陛下万岁!荷尔.施坦因家族万岁!帝国万岁!!!”

  “哎呀,瞧瞧看,这些家伙们,嘿嘿,阿尔道夫十多个垄断行会的老板、帝国工程学院院长、矮人行会氏族长老,还有海关长官、国税局局长、瑞克河守护都来了,这次宴会恐怕是有好戏要看了。”

  阿兰娜神鬼莫测地突然来了这么一句,让夏尔有些猝不及防,他随着自己老师的目光一路瞟过,十几个大腹便便,或者穿着米拉格连诺呢绒大衣男人,一看就是典型的布尔乔亚和行会老板。

  他们聚在一起不断在低声聊着什么,似乎根本没把在阿尔道夫权势滔天的马特蕾拉女侯放在眼里。

  “哼,制油与肥皂行会、石匠行会、钢铁行会、河道行会、码头港运行会、面包师行会、裁缝行会、印刷行会、牛与黄油行会、生猪行会、木匠行会、船具与帆索行会……啧啧,几乎所有的善人们都来了呢,看来咱们的帝国马上又要有事情发生了。”

  阿兰娜继续说道,这是一种奇怪的体验,老师并没有非常刻意地贴在他的耳边,她只是若无其事地轻启嘴唇,但那有些沙哑的磁性声音却清楚无误地传到自己的耳中。

  夏尔若有所思地思考着,他明白,这也是阿兰娜作为他的老师,给他上的一门课,而课程的内容尽在眼前,他只需要静静地听,细细地看。

  马特蕾拉女侯在开启了话匣子后,又拍了拍手,面带着迷人的微笑,老实说,这位据说年有32的女侯看上去完全不像是个中年妇人,她穿了件蓬松宽大的黑色衣裙,提利尔裁缝用金色的绸缎作为腰间的装饰结,恰好而无误地承托出女侯那傲人的腰肢。

  而背后裸露的菱形则又将她的脊背让人可以一览无遗地看到,胸前的傲人山峰更是在黑金色的抹胸几分遮掩下显得更加让人喉头发热,而她本人的头饰则相当的简单(对于贵妇)来说。

  不过梳理了个简单的高挑发鬓,一根银知发簪将之牢牢固定,两缕棕色的发丝则被烫成卷,自然地垂于耳边,金色的眼眸闪烁灿烂而热情的笑容,丝毫没有那些贵妇们的高傲姿态,而是端着玻璃酒杯,与那些身份高低不一的客人们随意打成一片。

  如果是不知道内情的人,一定会被这位看着平易近人的夫人迷得神魂颠倒,马特蕾拉女侯还时不时地从自己的裙子口袋里神奇地变出各色玻璃纸包的彩色糖果,发给那些跟随在她裙后欢呼雀跃的孩子们。

  无论贵族,商人,还是那些律师的孩子,都一视同仁,谁都知道马特蕾拉女侯很喜欢孩子,而那些有求于她,或者想巴结,甚至想追求她的人也都纷纷利用这点试图投其所好。

  但阿兰娜看着这幅场景只是又摇摇头冷哼了声。

  “走吧徒弟,你之前不是想跟马特蕾拉女侯道谢的吗?现在正是时候。”

  听着老师的话,夏尔有些稍微地鼓起了勇气,但他还是谨慎地又盯了她一眼。

  “老师,说实话我更好奇,这么多行会和大公司的老板们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事情?”

  “还能是什么事?”她耸耸肩膀,但脸上却隐瞒不过闪过的忧虑情绪。

  “无非是为了叮当作响的铜板罢了,简直是多事之秋,不,是多事时代,蛆虫领主的大军在几个月前才刚刚在努恩下被粉碎,甚至不停歇似的,三个月前瑞克瓦尔德的森林地精们又摧毁了格鲁姆霍夫城,并用受害者的头骨制作了一个巨大的图腾,嗯,那应该是他们所崇拜的所谓搞哥-毛哥神祇了。”

  “而就在今年年初,一个由臭名昭著的夜地精首领斯宾尼·背刺者领导的地精部落,在米登海姆周围的农村地区里横行,据说把100多个农场和村庄夷为平地。”

  “当然,它最终还是被咱们的库尔特·海尔伯格元帅和及时从迅速派出援助的四千瑞克军队和一台蒸汽坦克击败。”

  “但是麽……”阿兰娜也不由得地叹了口气,“今年,阿尔道夫估计又得向这些家伙们举债借钱,以筹备军费了,哼,看那些布尔乔亚们的模样,恐怕也是对皇帝和瑞克议会的屡次召集颇为不耐烦吧。”

  “打仗,就是烧钱,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比这个还要更加消耗金钱的事情了,而自咱们的卡尔.弗兰兹陛下登基以来到今天,已经接近10年,我的夏尔,帝国遭受的攻击几乎一年盛过一年,无论是北方的诺斯卡人,还是帝国那绵延无穷的森林里潜藏的种种肮脏之物,乃至内部的堕落……”

  阿兰娜的语速越来越快,音量也越来越小,但夏尔还是可以从中听出其中她对于帝国未来局势愈发的不乐观与对帝国现状的不满。

  “一要打仗,或者打完了仗,就是金钱的盛宴和分赃的时刻了,士兵们要更多津贴,将军和贵族们需要荣耀,骑士团则需要更多捐献和赞助,死人则需要丧葬费用和支付给他们家庭三倍的月薪,而尾随于军队身后的粮商、放债人、保险商、债权人等同样需要钱,需要来自皇帝与阿尔道夫讨腰包的钱,而皇帝则需要阿尔道夫的瑞克议会去执行税收的命令,而这一光荣的任务则最后又是落到了各地的包税人、大产业主和贵族们手中,他们巧立名目,变着花样巧取豪夺,原本每个家庭每周十个便士的额外战争税份额到了他们那里就变成了五十个便士,甚至五个先令。”

  “这些人在他们各自的领域就是彻底的小暴君,无论是地方的巡回法庭,还是阿尔道夫,都无法撼动他们的权威,在这些猪猡虫豸们充斥着整个国家和社会的情况下,我们的农村和农民愈发的贫困,而农田则日益荒芜,甚至现在的阿尔道夫竟然到了依赖于来自艾维和巴托尼亚的进口粮食的地步!而漆黑茂密的瓦尔德(森林)则一日比一日旺盛,那些肮脏的邪恶造物们一天比一天大胆,从原来的袭击落单路人和偏远小村庄,再到公然在大路上袭击拦截商队,攻打守备虚弱的城镇,焚烧农庄的地步。而皇帝终究只是凡人,他的军队需要肉和面包,需要金钱和女人,但这一切又都导致了作为国家根本的农村进一步凋零,纵然四处出击不断痛击来犯之敌,但一次又一次,每一次的胜利都只有苦涩和更多的伤痛,进一步的将帝国未来的战争潜力压榨缩水。这一切,怎么能不让人感到痛心?”

  “而对于农民的税收呢?什么都要!铜板、盐巴、粮食、腌肉、牲畜、木头、铁器,甚至稻草和秸秆不会放过,如果是承包给那些大产业主,他们倒还会有点几分良心地按照每天最低程度,仅仅用购买粗劣面包的薪水去雇佣那些倒霉的可怜人,去承担那些运送税赋的任务……”

  “那么,那些没良心的呢……?”夏尔忍不住问到,而阿兰娜则是短暂地止住了几秒话语,接着,她又意味深长地凝视了他几眼,以至于让后者开始颇为不自在起来。

  “那当然是随即或者故意地抽取那些不愿意依附于其的,尚且比较殷实的农民们,作为皇帝陛下光荣的【收税与转运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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