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莫州

第五十三章 莫州

  “郭大小姐,对于此事,我只能说已然尽力......大局如何,你都看在眼里,不论我之前到底是真宣赞还是假宣赞,现如今,我只能在这万难当中,想法凑出最多的力量,带去涿州接应郭都管......

  富贵如何,功名如何,陆某现在只求,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人......有十分力量,我做十分的事,甚至于十二分的努力......无论如何,我在涿州,和郭都管同生共死就是了......而郭都管决定南归之后,就是宋臣,涿易之地,也是宋土。为大宋出力,正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只能说,我绝不会丢弃郭都管......其他的,只有我们共同努力了......”

  郭婧卧在内院床榻上,却怎么也睡不着,脑中尽是方才陆骁对她所言。

  陆骁能再赴涿州,就知道他不是单单以常胜军谋富贵的人,而是当真心中有那么一份不可捉摸的执念,至于是什么,可能只有陆骁自己知道。

  自己最后,本来想说感谢的话,想拜托陆骁在此次再赴涿州的行事当中维护住她的爹爹,维护住常胜军......可迎着他带着笑意却又稍稍有些落寞的目光,终究还是说不出软语央求的话来......

  事在人为,之后如何......自己也只能信他了......

  郭婧起身披起衣裳,姣好的身姿立在窗边,默默的注视着天边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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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破晓,河间府的北城大门已经被大打开。

  清晨的薄雾还弥漫在空中,今日来相送的城中官员,不过只赵良嗣一人而已。

  对于郭药师质女也一同回返涿州之事,童贯也未做出什么明面上的回应,但也没有扣人就是。陆骁这支小队,去了涿州,还能不能回来,都难说。只要郭药师的表册送到了,陆骁领了军令状,给官家的奏报上能敷衍了,就已经是郭药师归降一事全部价值之所在。

  所以此刻,郭婧的一双大长腿挎在马背两边,在城门处看着陆骁与那个赵良嗣说着官话。

  其实也不过就是“不负宣帅......”等此类的话语,如此再三,陆骁的这支队伍才走出城门。

  昨夜夜醉,陆骁就将再回涿州一事给魏雄四人全盘托出,虽然明白此去又是万险,但大丈夫搏的不过就是马上功名,几人又有何惧,皆愿意一同前往,所以魏雄才会喝那么多酒,一直到现在,好似都没有清醒过来似的。

  “马宣赞也是不地道,俺们也是跟他一起上过酒桌的人,今日离开,送也不送......”

  听见魏雄在那嘟嘟囔囔,陆骁微微一笑,对于马扩这个历史上在宣和四年同样大放异彩的出名外交官,其实也不甚了解,人家能在雄州帮衬一把,就已是不易,又如何好硬攀交情......

  远处的薄雾中,一道骑马的身影闪出来,远远的一声爽朗笑声就传过来:“魏大个,你这话俺可是不中听,俺是没送你们,可谁规定,俺不能和你们一同北上?”

  “马宣赞!”杨奔惊奇的声音已经响起,众人这才看见,前面那一骑,窄袖布衣,腰佩长剑,高高挺挺的个子,不是马扩又是何人?

  陆骁马上就明白了马扩的用意,一夹马腹,奔了过去,在马上就苦笑着遥遥拱手,“马兄,又何必如此......”

  马扩大手一挥,哈哈一笑“陆兄,说好了共挽燕地大势,这风头,怎么能让你一人占了?俺已向宣帅请命,随你共赴涿州,去会一会这萧干,耶律大石!”

  说着他已经策马靠近了陆骁,声音高高扬起,“白沟河几万兄弟的尸骸,俺也看见了......岂能让他们就这么白死?何况......这鸟地方,俺早就待的气闷,随兄弟到了燕地,不论生死,也图一个胸中痛快!”

  大声说完这句话,他朝陆骁及后面一众人拱手,“陆兄,诸位兄弟,郭家小姐,多俺一个人,不碍事吧!”

  魏胡子高高的嗓门已经抢在陆骁前面响起:“马宣赞,真汉子,俺服你!”

  陆骁与马扩四眼对视,心中的阴郁好似瞬间全部都抛开去,回头看了眼河间府,看了眼跟在身后的魏雄几人和几名余下的常胜军老卒,看了看冷着脸坐在马上的郭婧,哈哈长笑,打马扬鞭,哗剌剌的径直向北奔去。

  “走,去莫州!”

  身后紧跟着一片马蹄声响起,马扩的声音传来。

  “陆兄,去莫州作甚?”

  “莫州河北敢战士所部,寻五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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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州,踞于雄州和河间府之间,城墙没有雄州之坚,城内不似河间之广,却是河北东路上第二座重镇,自古即为北地通往中原之交通要道。

  现在,驻守其间的就是种师中的秦凤军以及河北所招募之敢战士所部。

  万余大军驻扎城内外,比较起更大更广的河间府,却显得更秩序井然。毕竟,比起刘延庆的环庆军,种师中御军,自然更严苛。

  南城外大营,一分为二。左为西军之秦凤军,寨墙高立,栅栏林林,其间的一队队值守队伍都顶盔贯甲,威武大气。

  右边,则是河北所募敢战士所部,比起另一边秦凤军俨然的营寨,这里间的士卒,或赤膊或着汗衫,要不是无所事事藏于帐中关扑插花赌钱,要不就是被军官喝来喝去做些琐事......

  靠近西边的寨墙上,几个汉子缩在望楼阴影底下避着毒日直晒,其中一个粗壮青年,趴在寨墙上羡慕的看着对面秦凤军的大营,嘴中嘟囔,“要是俺们当初跟着陆宣赞,又何至于到这来受这鸟气......整日尽干些繁琐杂事,还不如让俺老牛上阵厮杀来的痛快!”

  旁边另一个青年汉子乐道:“牛蛮子,忘了岳哥哥说的了?该是俺们的,自然少不了......俺们不过送那陆宣赞一趟,能得个什么功劳?踏踏实实的回来,不过做些营中琐事,就让你闲不住心了?”

  一边,一个面色沉稳的青年只是站在那里,衣甲整齐,右手按着腰间长剑,看着北方怔怔出神,对两人的对话像是听见了似乎又像是没听见,沉默着。

  那牛蛮子瘪瘪嘴,“岳哥哥老是这么正经......俺倒是想念那陆宣赞,待俺们又好......说了要给俺们分功,应当不会骗俺们吧......”

  说着,牛蛮子手撑着腮帮子,靠在寨墙头,喃喃自语,“若是能再跟着陆宣赞冲一次营,俺老牛就心满意足了......”

  望楼内的几人,都沉默着,出神的看着营寨外头,不晓得在这敢战士军中,何时才能出人头地......

  迎着炎炎曝日,南边的地平线上,十几骑缓缓的跃出来,远远的向莫州奔来。

  “鸟宣帅,又有什么鸟令要传......”牛蛮子嘟囔一句,但也不再随意的趴着,直起身来,河北男儿的军容,自是要维护的。

  这些日子,河间府宣帅的传令只有前些日子来请小种相公时来过莫州,不晓得今日浩浩荡荡的来了这么一大群,为的又是何事。

  另外三人也都立起来,眯缝着眼向那边望去。

  等那十几骑近些了,其中一个手臂猿长的青年看着那队人马正前方的那道身影越来越清晰,揉了揉眼睛,不可思议的呢喃道。

  “牛蛮子,你的陆宣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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