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匕首的管事深深地点了点头，然后又屈身对着几人鞠了一躬。

　　“姥爷，请跟我来吧。”

　　锡客点了点头抱住莎莉，几个人一同翻身下马跟着管事向着高塔走去，在矮小管事挨个踹门的友好催促下，几个疲惫的中年人牵走了马匹。

　　穿过贫穷朽烂的民房，几人来到高塔大门之前。

　　从形制上看，这里应该是条顿骑士团们废弃的据点之一。

　　骑士团在自己的占领地区修建了相当之多的小型要塞，高效的建筑术与庞大的财富让骑士团们可以自豪的宣称：在普鲁士以及立陶宛北部的土地上，每相隔一天的路程就会有一座条顿骑士的要塞保卫朝圣者的安全。

　　“姥爷，里面正在举办一场宴会，请务必尽情享受。”

　　管事躬身握住门把轻轻地拉开大门。

　　一股暖流顺着敞开的大门冲到脸上，房内那个巨大的壁炉相当引人注目。

　　两名男奴正笑着将干燥的松木材扔进壁炉，新来的燃料让火焰爆发出一阵欢呼，愈发猛烈地涌上柴火表面。

　　另一名男奴拿着勺子将挂在火焰上的炖菜盛在木碗里，小心翼翼地走向房间内的几张大木桌，将木碗摆在桌角的空当里。

　　桌上满满当当地塞进了数量多到令人震惊的食物。

　　一头巨大的烤野猪霸占了桌子正中央的空间，狰狞的獠牙当中赛了颗鲜翠欲滴的苹果。数只孔雀被烹熟之后又被厨师以高超的技艺还原成了生前的模样，色彩绚烂的尾羽像是摆在桌上的一面面彩色屏风。  

　　衣着绚丽夸张的商人与市民们坐在桌上，用着银制的餐具一边谈笑风生一边处理着面前的食物。

　　两三个酒鬼和小丑就像是面包、蔬果、火腿等略逊一筹的菜品那般徘徊在宴会边缘，时不时用自己滑稽的动作和歌喉引得一阵哈哈大笑。

　　所有人要么面带微笑、要么哈哈大笑，完全看不见其他表情。

　　“请跟上我，先生们。”

　　管事再次对着几人深深鞠了一躬，然后慢慢地先向前走去。

　　“借过、借过、借过，大人。”

　　跟着一路的借过声，锡客将莎莉抱起，与其他人一同随着管事穿过客人慢慢来到桌前。

　　奥托看见锡客腰间的一个水袋上被扎了个小孔，里面的火油正慢慢地流到地板上，并顺着木板的缝隙一只渗到楼下。  

　　几名带着羽毛帽的吟游诗人凑了过来，拿着手中的鲁特琴一阵弹唱。

　　想要出声提醒的奥托被硬生生堵在了后面，骑士纠结了几秒还是没能逃脱绅士这一角色的束缚，决心在几秒之后再来提醒医生。

　　男仆们带着微笑向着莎莉递出鲜花和浆果，莎莉点着自己的小脑袋一路道谢。

　　“你们的宴会不错。”

　　站立在桌前的锡客伸手抽出背后的匕首放在桌上。

　　上一秒还热闹非凡的房间内突然陷入一阵沉默，无论是餐桌边的富商市民还是角落里的酒鬼小丑，所有人同时将脑袋扭向锡客那边，静静地看着这名医生的举动。

　　“水巨魔、水灵精、水鬼婆。”锡客捏起面前的一块奶酪将其捏得粉碎，“你们除了沼泽里的水蛭之外，还知道其他美食？”

　　奶酪碎块落在地上与桌上，失去魔法效力的它们瞬间变成一条条扭动的蚯蚓与烂泥。

　　“不友好的客人。”

　　正站在炖锅旁盯着炖菜的美妇人开了口，她身旁的几名市民连忙让开道路将其迎到了主位之上。

　　美妇人手中捏着扇子挡住面庞，优雅缓慢地坐到了椅子上。

　　蓝色天鹅绒编织成长裙样式，金色的丝线被刺进衣物边缘组成一根根草状花纹。V形领口开得很大错开乳房一直到达上腹，领口边缘带有复杂的褶皱。袖子贴紧手臂并带着蕾丝镂空作为点缀，白得惊人的肌肤透过小孔漏出，像是几点星辰落到了衣物上那般。

　　这裙子并不像是普通的贵族服饰一样保守，反而有种十八世纪之后的礼服风格。

　　“虽然语言充斥着攻击性，但您为什么没有丝毫愤怒呢？先生……”

　　“瘟疫医生和鬼婆的故事没那么复杂。”锡客将手指点在桌子上，“我要杀了你。”

　　扇子轻飘飘地移开，露出下方的面孔。

　　不速之客们纷纷瞪直了眼睛，惊讶的表情无异于看见了一只戒了酒的矮人。

　　“我……我的操蛋老天……”

　　难得说次脏话的奥托念念有词地颂唱着经文，将手伸进领口将其中挂着的神徽捏进手心。

　　除开几位可怜的单身汉之外，洛班和布锡特到是没什么反应。

　　“不如我家的黄脸婆。”大胡子双手抱胸撞了撞身边的医生，“你说呢？”

　　我也没见过你的妻子。

　　锡客在心里回了一句，然后点了点头冲着贵妇人说道：“看来你给自己捏的脸还算不错。”

　　“介意玩点刺激的吗？绅士们？”

　　身边的侍从将野猪口中的苹果取下送到妇人手里，鲜红的苹果黏上同样鲜嫩软糯的嘴唇。

　　“请叫我德罗丽丝，来玩猜谜吧。”

　　德罗丽丝抿唇一笑轻轻用扇子为自己降温，看到桌子对面的鸟嘴面具点了头之后，她笑的愈发迷人，那是任何男人都无法抵抗的可怕笑容。

　　“在你闭嘴的时候，它害羞红了面庞；在你张唇的时候，它害怕躲到一旁；究竟该怎样呼唤？才叫到它的名字。”

　　腰间的皮带渐渐变轻，锡客仔细嗅了嗅满是食物芬芳的空气。

　　还需要些时间。

　　“它叫做沉默。”

　　“正确。”

　　德罗丽丝再次咬了口苹果，透明而微微泛黄的果汁溢出嘴角，将周围的皮肤慢慢湿润。

　　【我一直喜欢甜甜的汁水~】

　　“等等！我们他妈的为什么要和鬼婆玩猜谜？！把那个婊子杀了，一切就结束了！”

　　洛班挤上前来狠狠地捶打着桌子，桌子上的餐盘在震动之下不情愿地跳起了舞。

　　“第二个，白马在河岸奔跑，一步过两枚石之时有两只，一步过三枚石之时有三只，一步过一枚石之时有一只。”

　　“浪花。”锡客拍了拍身边激动的同伴，“下一个。”

　　扇子再次回到了它主人的嘴边，只留下两枚晶莹的绿色眼睛供人观赏。扇子之下传来连续不断的、啃食苹果的声响。

　　“下一个……你猜猜，这里的宴会本来是什么样子的？”

　　“一群离群索居，嫉妒一切文明人类的怪物们开展的宴会。”腰间皮带的重量已经不再变化，“你们只是一群活在自己世界里的可怜蛋。”

　　“这倒是个新角度~啧，您的甜言蜜语还让我挺开心的。”

　　衣袖上的蕾丝坠边在欢快的空气里微微摇摆，德罗丽丝懒散地伸了个懒腰，腰围、胸围与臀围的对比完全能用“令人震惊”来形容。

　　咚~

　　一声闷响将几位单身汉从迷醉的状态中唤醒。

　　德罗丽丝手中的苹果滚落在地，光滑的表面上凭空出现一缕缕白色水雾，雾气逐渐随着苹果的滚动而被驱离。

　　苹果滚动了两圈之后停了下来。

　　眨眼之间，一颗还带着碎肉与鲜血的小巧头骨取代了它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