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两次,邪月莫斯里布,与她的姐姐曼娜斯里布会一同高悬于夜空,让黑夜中的一切笼罩于不祥的绿光之中。
这被称作“魔巫之夜”,像这样双月凌空的魔巫之夜,总会发生些邪门的事情。
从阿苏焉到震旦,无论是人类的城镇,精灵的密林,矮人的洞穴,还是食人魔的部落,都将魔巫之夜视作不祥的节日。
玛丽恩堡也不例外。
太阳沉入海平线后,未等两颗月亮出现,无论是盾币街区,搬运工之墙,还是黄金堡,所有人都紧闭门窗,吹熄灯火,早早入睡了,城市不复往日的繁华。
只有神殿街的各座教堂还点着蜡烛,黯淡的光从窗户中淌出,由海神曼南的大教堂起始,烛光在黑夜中勾勒出一条模糊的线,绵延至交易之神亨德利克的神庙。
这条线为空中的魅影提供了夜航的参照,两颗月亮的光芒为成群的蝙蝠和海鸟镀上了碧绿、银白两色镶边,却无法照亮魅影,他身上的鳞片阖动,将光线尽数吸收,完美的融入到无星的夜幕之中。
米海尔・博利努斯・布兰达里斯抬起头,望向天上的邪月莫斯里布。
邪月也在静静审视着这位来自异时空的不速之客:一条成年紫龙。
这里是不同于他故乡的遥远国度。
他已经回不去了,不仅仅是缺乏返乡的手段,在原来的世界,米海尔也没法混了。
因为他狠狠得罪了巴哈姆特的直属封臣,黄昏之川的主人,天青原野公爵,赛西琉斯-特拉扬努斯王朝皇帝,封神太古金龙,克洛维三世。
得罪的方式是,他挖开了巴哈姆特的直属封臣,黄昏之川的看守人,天青原野选帝侯,特拉扬努斯王朝皇帝,太古金龙,克洛维二世的坟墓。
在红龙和金龙爆发全面战争,王朝的龙墓守备空虚时,米海尔趁机偷偷潜入墓地,尝试盗走克洛维二世的遗体。
他设法引开了巡逻的士兵,瘫痪了陵墓入口的魔法陷阱,终于抵达陛下的遗骸之前,开始神圣的收殓仪式。
然而刚从地下挖出先帝的头骨,正打算对其施展传送术时,灼热的龙息劈头盖脸倾泄而下,把他的背脊烤得外焦里嫩。
米海尔被烧得狼狈不堪,但他是一条紫龙,像红龙和金龙一样,对火焰免疫,但这点雕虫小技在皇太后面前毫无作用。
作为极老金龙,太后年纪是米海尔的三倍,可不只有吐息这一样武器,无论用爪击还是啃咬,都能一个照面把紫龙撕成碎片。
在理性的提醒下,无论多么舍不得先帝的遗骨,米海尔也不得不撤退了,在撕开高等传送卷轴之前,紫龙只来得及叼起一块颈椎骨的碎片。
高等传送术的目的地设定在距离龙墓一千七百里外的山洞中,他已经提前将那里布置成了“考古发掘”工作的前进基地与安全屋。
然而传送出现了意外,他并没有回到那座洞窟,而是出现在了天空中,时空转换带来的眩晕感使他失能了数秒,沉重的龙躯从高空坠落了六十尺后,背后的蝠翼在软骨和筋腱牵引下,自动迎风展开,与龙尾构成静稳定的气动外形,让米海尔进入滑翔状态。
风让他迅速清醒过来,紫龙轻轻拍打翅膀,在陌生的城市上空盘旋,龙类与魔法天生的契合能力告诉他,魔网尚未触及此地,因此,只有狂暴的原初魔法之风在无序流淌。
那个该死的传送术究竟把他带到哪里来了?
好在恒定在自己双瞳上的奥法视觉仍在运作,即便相隔甚远,成年龙强悍的视力仍能看清城市中微弱的魔法灵光。
数量极少,并且零星分布着神术力量残留,如果这个位面的普通城镇都是如此水准,那么魔法普及程度应该是二级低魔,说不定以米海尔的力量都足以征服它。
但紫龙对征服、统治一个位面的计划兴致索然,他只喜欢扩充自己的收藏列表。
米海尔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宝藏还留在老家,而他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顿时痛不欲生,翅膀也扇不动了,自暴自弃的朝地面坠落。
龙的宝藏几乎和他的生命一样重要,甚至有些龙宁可自己被杀,也要拼死保护他收集的宝藏。
“嗷呜嗷呜——”
大颗眼泪伴随着凄惨的哭唳,洒向城市间的小巷和河道,胆子大的人隔着窗户张望天空,却什么都看不到,紫龙的天生保护色让他与黑夜融为一体。
在撞到一座塔楼之前,死灵系的魔法光辉吸引了他。
或许在这个位面上,他能收集到故乡没有的珍宝,足以弥补他的损失,如果运气足够好,说不定自己还能再回去。
于是米海尔用力挥了两下蝠翼,瘦长的身体迅速爬升,他赤红的双眼也重新被热血点亮。
从刚刚开始,米海尔就觉得城市的布局很奇怪,城市的南侧有一条大河,但筑城者并未像通常那样,让水道充当护城河,而是用城墙将其囊括在内。
这样做对防御没有益处,河道还会在守城战时让城内的预备队被河道迟滞,不过在看清河道堵塞严重,水流缓慢且发臭的景象后,他立刻意识到这是一条废弃的运河。
那就说得通了,这应该是一座商业都市,运河是商业和贸易的动脉,脉动着黄金白银和珍奇货物的运河自然值得用城墙和守军去保护。
只不过运河如今已经死了。
米海尔沿着运河向东飞掠,尾尖轻触水面,两个月亮的倒影泛起层层褶皱,尾尖传来的触感,让先前的猜测得到了证实,这水里含有死灵系的法术能量。
又飞了一阵后,强烈的死灵系灵光清晰可见,依靠龙的黑暗视觉,米海尔终于看清了运河北岸的那片高地,成排的石碑矗立其上。
这是片墓地。
难怪会有死灵系的魔法灵光。
米海尔扭动身体,调整好姿态后,收拢巨大的蝠翼,借着月光稳稳落在一片荒地上。
荒地丛生的杂草间,负能量蒸腾不已,米海尔的落脚点是个临近河道的峭壁,空气湿润阴冷,但墓园不祥的死亡气息并没有让他感到不适,相反,他相当享受被死亡之风包裹的感觉。
现在,米海尔有时间来反思自己的处境了。
为什么传送术会失灵?
紫龙低头看向自己的前胸,那里围着一条皮质束带,固定于长颈的根部,染成了和周围鳞片一样的深紫色,束带的左侧固定着好几瓶药水,右侧则插着半打法术卷轴。
只看了一眼,他就意识到问题出在哪儿了。
哦,倒霉的米海尔,你拿错了卷轴。
极老金龙的火焰吐息没能伤害到米海尔,但火焰烧毁了放在最右侧的高等传送术,而他在混乱之中抓到的,其实是旁边的“异界传送”。
而他没有指定传送目标。
现在恐怕连诸神都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了。
而且昂贵的七环卷轴很难获取,他没有准备第二张异界传送,在可以预见的将来,米海尔都要被困于这个位面上了。
异位面可能充满了危险,但也遍地都是机遇,而且无论如何——
至少这里不会有人诋毁他是恋尸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