淅淅沥沥的雨冲刷着每一座房屋的顶棚和窗户，打湿了墙壁。

　　好在街道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被积水淹没，玛丽恩堡在半个月中完成了一项壮举，城市多年未曾疏通的下水道被彻底翻新，积水顺着畅通无阻的下水道全都流入了利爪海。

　　盘踞在下水道和鼠人地下城中的斯卡文氏族被彻底铲除，住在宫殿和庄园中的大人物们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鼠人会在城市的地下挖掘出它们的巢穴，里面会堆满各种垃圾，这或许能解释为什么这些年玛丽恩堡一到雨天就积水。

　　老库珀的伤势也随着玛丽恩堡的暗疮而逐渐愈合，这让很多人很欣喜，也有不少人感到不满。

　　不过这一切都和派蒙没什么关系，它已经完全对湖中女神着了迷。

　　这位女神相当有趣，幼龙越发确定祂和精灵神系有着很深的渊源，两者的宗教意象在普通人眼中大相径庭，但亵渎祭司的神学造诣堪比高阶牧师，一眼就能看出隐藏在其中的精灵元素。

　　湖泊并不是人类这一种族的传统崇拜对象，事实上湖周围的湿地是很容易暴发瘟疫的区域，也不利于谷物的耕种，因此人类原始的地母神崇拜应该与平原相关。

　　如果没有外力干涉，治愈与慈悲女神莎莉雅才更符合这一生态位。

　　“而且巴托尼亚的信仰是单一神，女性的单一主神本就少见，除非在发生产业革命，拉平男女体能差距，或是像卓尔精灵那样女性为尊的社会，女性神明往往只存在多神神系中，并处于相对从属地位……你在听我说吗？”

　　紫龙忙着调配防腐药水：“你继续，我在听，不过龙后提亚玛特就是所有五色龙的主神。”

　　“我们只讨论类人生物，龙比较特殊。总之根据已有的案例来看，精灵的神在其他类人种族中拓宽自身的信仰并不是罕见的事，但我在精灵的神系中没有发现对应的神明。”

　　“无论祂们的目的是收割所谓的信仰之力，还是获取灵魂，抑或是试图用教会组织影响凡间的王国兴衰，以达成祂们的目的，可是没有必要放弃在精灵神系中的地位。”

　　“你看，精灵的魔法之神受到精灵中的法师和学者崇拜，也可以被人类法师和人类学者崇拜，魔法、知识的领域在不同种族之间是相同的。但是据我所知，精灵并不崇拜某位‘精灵骑士的保护神’。”

　　紫龙往防腐药水中滴了几滴苦根萃取液：“也许你猜错了，她是个纯粹的人类神明。和精灵的联系是一种下意识的附庸风雅——你看，人类的纹章中也有很多龙和狮鹫，试图让教义和强大神秘的长生种攀上关系很合理。”

　　“你是说狗头人和龙的关系吗？”派蒙咕哝道，“狗头人之神库尔图马克是龙后的盟友，可是这个位面的精灵和人类的接触相当有限，玛丽恩堡的精灵侨民区只有不到一千人，文化交流还没上升到神系结盟的程度。”

　　而狗头人几乎是真龙的御用部众，就连米海尔都曾经拥有一支直属的狗头人轻步兵小队。

　　用于替他放牧亡灵。

　　派蒙还记得那些狗头人偷吃米海尔的亡灵猛犸，然后被盛怒的紫龙驱除出境的往事。

　　“我还注意到一个细节，说明这位湖中女神肯定是个假身份。”

　　“哦。”

　　米海尔指挥着法师之手，开始高频震荡变成黑色的药水。

　　派蒙得意洋洋，它的尾巴和胸脯同时翘起：“湖中女神没有名字，祂只有称号。”

　　“所有的神都有名字，如果我说某位神只有称号而没有名字，你会觉得——”

　　米海尔脱口而出：“那肯定是某位神明的面相，一位化身……哦，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信徒们口呼神的称号时，是指向祂们的权柄，牧师和圣武士们以称号为媒触来借调神国的力量，而神明的名字则用于指向祂们的本质，没有名字，意味着祂们无法被锚定。

　　这意味着大量的信仰之力会散失，但没有名字也让神祇可以更有效地隐藏自身。

　　龙类有一种类似的精神疾病，叫无名之龙，也叫失名症，遗忘掉自己真名的龙无法被预言法术找到，所有“感知位置”、“片刻预知”之类尝试找出病龙的尝试，都会被溯源到龙这个概念本身。

　　米海尔把长吻凑到玻璃瓶前，深深吸了一口，刺鼻的气味让他精神一醒：“所以祂是某位精灵神祇，放着尖耳朵们不要，跑来放牧低等的人类？我没看出来有这样做的必要。”

　　“或许其中有什么辛密，我从湖中女神的神国里偷到了这个。”

　　派蒙展示着它的爪子，一个由魔法之风构成的月牙符号躺在爪心：“萨里乌尔，精灵的符文，意思是魔法，月亮，财富，恶行。”

　　“这能说明……”

　　没等米海尔反驳，派蒙激发了这个符文。

　　一圈火光勾勒出幼龙的身影：“妖火，月亮领域的神术，但巴托尼亚信仰的湖中女神并不主司‘月亮’这一领域。”

　　你居然又溜进湖之女神的神国了？

　　“再看看这个。”

　　派蒙把一块铁片放到龙巢的岩石地面上，米海尔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骑士里瓦尔的骑枪碎片。

　　“巴托尼亚的探险骑士会在抛弃封地，外出冒险时丢弃原本使用的骑枪，改用剑作战，除非这把矛有女神的祝福，你再看这个。”

　　一枚精灵的吊坠，闪烁着微弱的魔法灵光，是派蒙在广场上堆积成山的鼠人尸骸中找到的。

　　这对于固化了秘法视觉的法师来说，就像从黑夜中找到熊熊燃烧的火炬一样简单。

　　即使以米海尔浅陋的奥法学识也能看出，骑枪碎片和精灵吊坠散发着色泽相同的光辉。

　　显然它们的技术原理完全一致，都源自精灵的高等魔法。

　　米海尔抓起吊坠，打造成海豚形象的水晶坠子看起来很是朴素：“那么精灵有什么魔法之神吗？”

　　“玛丽恩堡的藏书中关于精灵神系的描述并不多，我只知道有一位叫荷斯的神明，至于月亮领域……”

　　派蒙语气变得极为严肃：“曼娜斯里布倒还好说，如果是魔月莫斯里布，它指向的神明是——”

　　“诡变之主，命运编织者，巫师之王，奸奇。”

　　米海尔把调制完成的药水用木塞塞住，并以火漆封口：“听起来没什么。”

　　“祂应该是某位上古邪物的一尊面相，我怀疑是万物归一者。”

　　砰！

　　米海尔好不容易炼制的药水脱离了法师之手的托举，在地上砸得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