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 庙堂之高

144 庙堂之高

  有关东洋人的种种八卦和黑历史,换做穿越者来听了肯定会心一笑,不过伍胜文此刻讲出的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却教段德平听得直皱眉头,随即开口询问说道:

  “伍先生,你适才所言不知有何深意?”

  “噢,没什么,那只是我个人的一点点感触罢了。”

  见某人摆出一副坚不吐实不予合作的姿态,纵然是以火爆脾气著称于世的段德平也拿伍胜文没什么辙,见状他只得干咳两声岔开这个使人尴尬又恼火的话题,转而说道:

  “咳咳,这一趟来京师,不知意欲何为呀?”

  “哦,我是打算来见一位老朋友。”

  经过前面这么多风风雨雨,大家也算是见识过眼前这位伍先生搅风搅雨的非凡能耐如何,段德平断然不会轻信伍胜文这番轻描淡写的说辞,直截了当地质疑说道:

  “噢,仅此而已吗?”

  “当然,伍某自问一生光明磊落,事无不可对人言,段公您呢?”

  “哈哈哈哈,听闻伍先生一向老成持重得很,何以今日却说起了孩子话。”

  靠着插科打诨的圆熟手段把这一节给揭过去了,伍胜文轻笑两声,望着段德平说道:

  “哈哈,那好吧!段公你就当我是童言无忌好了。”

  段德平捋着花白的胡须,他笑眯眯地看着伍胜文,说道:

  “哎,伍先生不可妄自菲薄,你的一举一动都很让人担心哪!”

  一听这话,伍胜文立时大笑起来,摇头说道:

  “哈哈哈哈,伍某不过是一介草根庶民,我能有什么地方值得人担心的?”

  段德平嘴角的八字胡不住微微上翘,继续注视着伍胜文,一字一句地说道:

  “伍先生真是爱说笑,你若是草根庶民,如我等老朽岂不都是现成的棺材瓤子?”

  这时候,伍胜文依然在装糊涂,操着惊异莫名的语气说道:

  “哦,不知是谁居然有这么大狗胆,敢说段总理是棺材瓤子啊?”

  段德平看着伍胜文装傻充愣一脸假笑的神情心里觉得很腻歪,心说大家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小子跟老夫玩什么聊斋呀?恰在此时,曹玉玺接到消息也赶了过来,一见他迈步走进门来,段德平立刻如获至宝,招呼说道:

  “老曹,你来得正好,这大概还是头一遭咱们聚首在一处。”

  定神瞧了瞧伍胜文,曹玉玺不大确定地说道:

  “你是……伍胜文!”

  “呵呵,正是伍某,曹大总统别来无恙啊!”

  “托福!托福!老夫近来是吃得香,睡得着,家里外头都挺好的。”

  伍胜文见到正主都到齐了,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今个算是可以正式开场了,说道:

  “咳,我本是顺路来见一见二位,既然今天碰巧你们都在,正好咱们聊一下正事,时间不多我就不客套了直接说正题好了。跟列强把关税自主谈下来,你们打算定到多少税率?裁撤各地厘金税卡又是从几时开始实施?”

  在伍胜文的人生中充斥着了形形色色的矛盾与冲突,只看他一心追求最脱离现实的目标,此刻却不得不关心最为贴近现实的金钱和粮食问题。如此违和感满满的生活方式或许也正是人类渴望超脱现实的源动力,所谓我命由我不由天,这是多么简单直白而又奢侈异常的人生理想啊!

  老辣成精的段德平和曹玉玺互相交换了一下眼色,段德平率先开了口,说道:

  “咳咳,老曹,这事是你来说还是我来讲?”

  “咱俩谁说反正都是一样的,我这人嘴笨,你看着来吧!”

  闻声毫不意外地点了点头,段德平又接着说道:

  “那也行,由老夫来说好了。此番收回关税和盐余,我们初步的计划是把进口商品税率暂定为一成五,厘金裁撤最快也要从明年开始,到何时能彻底废止还不好说,得要视情况而定。”

  伍胜文得到这个答复以后,他脸上的表情与喜悦是完全绝缘的,当即很失望地摇头说道:

  “你们定的税率太低了,根本起不到保护华夏本土工业的作用,裁撤厘金税卡也用不着那么长时间,照我估算最多三年就该全面废止了。”

  听过这番话,段德平神情严肃认真地接口说道:

  “伍先生,你有所不知。在口头上说一说当然挺容易的,我们是一国的执政者,做事又怎么能全凭一己好恶而随心所欲呢?”

  听完了这话,流露出略显玩味的笑意,伍胜文看了看二人的脸色,开口说道:

  “噢,照此说来,你们应该是有全盘计划了?伍某愿闻其详。”

  到了这时,曹玉玺照旧是满脸憨厚笑容,插言说道:

  “呵呵,也不算什么正经计划,我和老段都觉得实现全国的军令、政令统一,趁着眼下这个时机是再好不过了。”

  闻听此言,伍胜文若有所思地点了一下头,接口说道:

  “这么说北洋系是打算借助收回关税和盐税令人心振奋的时机,以势压人趁机统一全国吗?嗯,这事倒也不是没有成功的可能,伍某在此预祝二位马到成功。”

  段德平反应比较快,听了伍胜文的说法,忽然目露精光,大声追问说道:

  “等一下,足下说马到成功是什么意思?”

  伍胜文一脸理所当然的无所谓神情,摊开了双手,语气极为淡然地说道:

  “夺取天下这件事向来是靠兵马真刀真枪地打下来才能作数,否则就是得国不正,后遗症一大把。在这种成王败寇的事情面前,双方的实力差距大到近乎以卵击石的地步也得先比划两下再说别的,要不然赤壁之战又是如何打起来的?”

  嘴角浮现一丝嘲讽的微笑,伍胜文自顾自地说道:

  “列强不愿意见到华夏统一,即便他们无力出兵干涉也会对抗拒统一的地方势力提供军费和军火,你也不能要求别人束手待毙,须知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二位出身行伍不会不明白这其中的关窍吧?能打才能和,在战场上得不到的东西,在谈判桌上也休想拿到手,不是每个对手都像大金朝一样窝囊废,侥幸打赢了也能当成打输了谈。”

  听了伍胜文的说法,段德平一副不置可否地神态,微微一皱眉,说道:

  “依伍先生你的高见,羊城的军政府会不会跟列强勾搭起来?”

  伍胜文露出了古怪的笑容,继而连连摆手,用一种略带自嘲地口吻说道:

  “段公别高抬我了,没什么高见,问我他们会不会勾结?呵呵,这明显不是会不会的问题,而是绝对会搭上线,说不定此刻就已经在密谈了。香江紧挨着军政府的地盘,英国佬论本钱多说了没有,万把条枪和百十来门大炮眼皮不眨就能拿得出来。虽说他们在欧战中死伤枕籍,再落魄也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二位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似乎生来反应速度永远都比别人慢半拍,曹玉玺也寻思过味来,说道:

  “你不妨说说看,具体会有哪几家搅和进来?”

  伍胜文对待曹玉玺时的态度明显要比接触段德平温和了许多,毕竟对上一位性情温和敦厚的长者,与碰上一位牙尖嘴利总爱跟你唱反调的杠精,换做任何正常人也不可能做到对这二者完全一视同仁吧!

  一听这话,伍胜文冲着曹玉玺笑了笑,说道:

  “约翰牛专注搅屎棍事业铁定没跑,汉斯猫憋足了劲跟战胜国算总帐这会正在卧薪尝胆,估计不会有兴趣跟着一块瞎掺和。高卢鸡是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的惹祸精,约翰牛不来他们也会来,犯不着瞎猜。苏俄有可能趁机渗透西北,如果我们的态度强硬,见不到什么便宜可占他们也不会选择跟华夏死磕到底。”

  伍胜文说到此处禁不住摇头笑了起来,长叹一声说道:

  “唉,白头鹰距离华夏太远,他们想做点什么,刚完成战后大裁军,就凭他们那点可怜巴巴的驻军也是有心无力。综上所述,最大的变数就在于咱们东边的那位邻居,毕竟你不可能猜出一个疯子会怎样思考问题。”

  段德平静静地听完了伍胜文的话,转头对曹玉玺说道:

  “老曹,你怎么看?”

  “唉,这事其实没什么好说的,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呗!”

  早知道自己那点关于和平解决统一问题的念头,纯属堪比水中捞月的不切实际幻想,此刻段德平也很冷静地接受了严酷现实,点头说道:

  “嗯,既然别无他法,那就只能在战场上一决雌雄了,唉!”

  曹玉玺晃了晃他过份胖大的光头,说道:

  “咱们北洋六镇在华夏还有打不赢的对手?”

  “总归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大家都是华夏人能不打最好还是别打。”

  闻声,伍胜文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悠然姿态,慢条斯理地说道:

  “古有明训:慈不掌兵啊!我劝二位还是及早想清楚成破利害比较好一些。”

  不论身在何处,段德平一贯是扮演黑脸的角色,他毫不客气地指责伍胜文说道:

  “别忘了此事是因你而起的,伍先生现在居然说得如此轻描淡写,这样真的好吗?”

  伍胜文充满自信地一笑,说道:

  “菩萨畏因,众生畏果。伍某既然敢做这件事就代表我不怕承担后果,听懂了吗?”

  曹玉玺见二人是越说火药味就越浓,生怕把关系搞僵了,连忙笑着打断对话,说道:

  “哎,你们别吵啊!如今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有话好好说。”

  “哼!”

  “呵呵!”

  两看相厌是把两个脾气秉性和行事作风都同样走强硬路线的人,强行捏合在一块的必然结果,两强相遇绝不可能是一团和气。不是火星撞地球,那就势必是针尖对麦芒的局面,双方之间非得起冲突不可,这恐怕就得成为相性不合了。

  虽说曹玉玺在伍胜文和段德平两人之间努力进行调和却也是收效甚微,这种性格执拗的人意志反而越坚定,除非是他们自己觉悟到自身存在不足之处,下了偌大的决心予以改正,否则任凭旁人说破了天也没什么卵用,要是有说得顽石点头天花乱坠的超凡能耐那倒是值得一试。

  “曹某听说伍先生兼职军火商,可有此事?”

  听了这话,伍胜文转向曹玉玺,点头说道:

  “不错,你们北洋系想要什么武器装备尽管开口,只要价钱合适卖给谁不是卖啊!”

  被无视了的段德平冷哼一声,说道:

  “哼,死要钱的战争贩子。”

  伍胜文一听这话立时不干了,翻着白眼说道:

  “段公此言差矣!这天下间人人皆为功名利禄终日奔忙,杀头的买卖有人做,亏本的生意没人干,有本事的,把你们北洋军军饷停发个一年半载试一试看?”

  听见吵架有升级趋势,曹玉玺顿觉头大如斗,他张开双臂将斗鸡一样的二人隔开,说道:

  “哎哎,你们都少说两句,咱们先谈正事,办正事要紧。”

  《战争之王》系统神秘兮兮地附在自己身上,可以说毫无征兆,叫人吃不准这到底是祸是福,无奈之下只能捏着鼻子承认现实的伍胜文这段时间以来使用抽奖模式攒下了不少难以出手的扎眼货色。

  类似于动辄便需要数十人,甚至更多人手操作才能运用自如的重型武器,实际存在价值对他个人而言纯属鸡肋。除了搁在河沿能够帮忙强化一下防御布置,余下的那些货色,伍胜文真是搁在家里当摆设看着都嫌碍眼了。

  万一碰到那种急需重火力支援才能摆平问题的危急状况,伍胜文随时随地可以从系统里兑换出来应急,所以自己随身带着一大堆没什么机会派上用场的大家伙,不管横竖怎么看都着实是很没有必要的一件事。

  《战争之王》系统出品的众多货色里面存在着诸多让人哭笑不得的产品,在质量方面还算是有保障,虽然品类比较杂乱,不利于简化后勤管理,不过以当下华夏从前金时代沿袭下来各省圈地自萌,大家各搞一滩的“万国牌”武器装备的现状,即使北洋系一时用不到这些东西,他们转手推销给别家势力也绝对卖得出去。

  此番殊为不易地逮住了北洋这个狗大户,得以打包出售积存的军火,直接形容为清仓大甩卖更合适,托了北洋政府希望尽快加强武备,以便喝阻列强后续可能采取狗急跳墙姿势的福,伍胜文算是大举出清了那些压箱底的滞销品倒也是半点不掺假。

  达成交易意向后,伍胜文假模假式找了个仓库把那些准备交易的东西叫系统具现化完毕,而后便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他美滋滋地一边数着货款,一边叫人把整箱的金条和银元装车准备运回江家集。

  “不敢有劳二位远送,工作繁忙还是处理正事要紧,不必讲虚头巴脑的礼数了吧!”

  闻声,曹玉玺笑眯眯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说道:

  “那可不成啊!老话说得好,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礼数是万万不可废的,再说我们俩忙也不差这一会工夫。你说是不是,老段?”

  听了这话,段德平立刻点了一下头,说道:

  “嗯!老曹说得对。”

  伍胜文不欲与两个加起来年龄超过百岁的老头子争辩什么,只是淡然一笑之后,跟他们挥手道别说道:

  “算了,送君千里终须一别,二位请留步,伍某告辞了。”

  目送伍胜文潇洒地翻身上了马,后面的车队随之一同扬鞭启程疾驰而去,曹玉玺突然露出了一丝深思神情,他扭过头对段德平说道:

  “哎,他好像说这趟出门是为了见老朋友,是几时去见的?”

  段德平摊开双手,面无表情地回答说道:

  “这事你问我,我问谁去?不知道。”

  没有得到正确答案的曹玉玺低头思索了一会,摇头说道:

  “这家伙真是高深莫测得很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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