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俩空着手去找的马神婆。

　　当然，我也不是没做过努力。

　　我让锯子编一篇报告出来。“这才六点呐，咱还有一个多小时的空儿，我记得我写作文半个来钟头就够了。”

　　锯子直接在屏幕上就是一按，电脑就黑了下去。“弄不了。”

　　“你也忒不项楞了，写个作文都写不出来，你昨天不挺能白话吗？”我说。

　　锯子朝天花板看：“电影是电影，公文是公文，又不是一回事儿，咋写。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没上过学。”

　　“那你昨天又是俯视又是仰拍，你不还说你会外国话吗？”

　　锯子一副抹不开的的样儿，说：“都是自学成才，公文这不没学过嘛。”

　　我想这时候就得受过教育的人上了，“我看，你就纯是个二五眼，就嘴上能耐，我来写，开开电脑！”

　　我低着头，两根食指在在键盘上按了起来，“别当我不会，上学的时候我还是上过电脑课，练过智能ABC的！”我大概敲了十几分钟，最后只敲了囫囵半片的一篇。

　　“今天，天气晴朗，我和锯子走在大街上，看到一个地方有很多人……”我边敲，锯子边念“最后，我把锯子救了出来，还把海参精打死了……你这把功劳全算你头上，我就一直挺尸呗？”

　　我问写的是不是不行。

　　他说纯是小学生作文，胡编乱造。

　　我笑，对他说我那时候天天下课都布置作文，我要老老实实写，那作文就只有我放学回家怎么被我爹踹的，有回我真的原原本本写了，第二天老师就批评我不理解父母苦心。所以从那以后我作文只有编的。

　　“编的也太次了啊……啥叫‘我拿出锤子，从高处跳下来，打到它头上，把它打扁了’，你这也没用锤子啊……”锯子手放在键盘上，好像是要给我改，但是想了一会儿又把手缩回去。“不行啊，你这写的，忒烂了，改都没法改，你智商真有200？是不是测智商那个电脑坏了？还是你胡编的！”

　　我腾地从椅子上起来，说：“你觉着不行，咱就不交！”我在前台结了账就往单位走，锯子在后便喊，我也不听。

　　我想这人也忒损了，我救了他，还和他包夜，他竟然污辱我智商。我本来睡了一觉心软了，不想再对他动手了，可他这么一逼逼，我决定再继续推进计划。

　　我想就不交什么报告了，到时候把锯子给开除了，我好找机会动手。

　　我到单位就直接去了马神婆办公室，锯子气喘吁吁跟过来，手直接往门上拍起来。

　　“不要命了，敢这么敲马神婆门！”我想这么提醒他，但又说不出话，怕马神婆听见。

　　“请进。”马神婆这一声传过来，锯子嘴直往上咧，他推开门，叫了声“马姐好。”

　　马神婆翘着二郎腿，坐在那张罗汉床边，脚微微向上勾着，像是等着人给她擦皮鞋似得。

　　锯子低着头，盯着马神婆裤腿那露出的一截黑丝，直到马神婆喊他名字他才猛地一惊抬起了头。

　　“咋样啊，锯子，昨天事办的还顺利不？”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一叠纸，问。

　　“还行，配合挺好的。”锯子回头看了看我，回答道。

　　“我看报告里写得你俩配合还行啊。都是新手，就能出这种任务了，挺好的。”马神婆还是没抬头看我们。

　　报告？我俩对视一眼。

　　“我写的。”老秋的声音从敞着的门后传来，听着像是事不关己。因为被门挡着，我们没看着他。

　　“老秋善后工作做得也挺好的，事件原因也调查清楚了。”马神婆把最后一页纸翻了过去。

　　老秋没说话，看着墙边的鱼缸。

　　马神婆的鱼缸有点怪，是七个玻璃管子排在那，像个排箫一样，每个管子里都有一条凤尾鱼在游，它们好像能看见别的管子里的鱼，像犯人跟家属见面一样，只能隔着一层屏障。我有次问老秋这样不就把鱼养死了？老秋说是容易养死，而且鱼还长不大。

　　马神婆终于抬头了，她把那几张纸举起来说：“看看呗锯子，看看老秋写的有没有啥岔劈的，他到底是个去善后的。”

　　我俩看了一会，也不敢说有啥问题，翻了没两页就说写的好。马神婆听了就鼓励锯子说：“第一回出任务就干成这样，挺难得的，虽说主要工作时大力干的，不过锯子也出力不少啊，以后你俩还得好好合作。”

　　锯子使劲点着头，他翻到最后一页上，上面写的是事件起因。

　　我虽然在马神婆跟前老犯怵，但是还是忍不了好奇心，问里面写的“狍子岛海参逃亡”咋回事。

　　老秋说那就是个民间集资项目，有人搞了个皮包公司，说要在狍子岛那养海参，拿海参做海参养荣丸，一年回本，两年盈利，三年上纳斯达克。“你就没见过他们的广告？还找好几个明星代言那个。”老秋问。

　　我和锯子都摇摇头。

　　反正就是答应人家投入2万，回报20万，投进钱就能长钱。

　　“那他们的海参跑出来成精了？”我问。

　　老秋说海参倒是没成精，压根就没海参，“反正后来就爆出来他们的药成分没海参，他们就说海参都游走了，断货了。其实最后一查，一共海里仨海参，做了两百箱海参养荣丸，完了这仨海参还活着。这一整，资金链不就断了……”

　　“然后不是海参跑路，是老板跑路！”

　　老秋冲锯子点点头，“就是，所以好多人给坑的倾家荡产嘛，最近不是好多被骗的人来组团盛阳散步讨公道了嘛，估计就是这伙人的怨气，不知道咋的附到那个商业街里面的一个干货店了，就这么变成了海参精。”

　　锯子笑笑，怪不得它还挺快，都把我颠的吐了。

　　我说这人脑瓜里的想法还能这么厉害，这都能成精了？

　　老秋说信仰的力量是可怕的，不过也是一体两面，也能办不少好事。

　　马神婆点了点头，说：“对，人民有信仰，国家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