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久之前，被半吊子的“扶龙庭”计划坑得不浅，搞到不上不下的尴尬地步，崆峒硬着头皮也得充当中间人的角色替心怀芥蒂的北洋与丧失斗志的伍胜文说和，极力撮合算是让伍胜文与北洋达成了初步和解，缓和了双方之间的尖锐矛盾。

　　一度面临着内外双重压力，犹豫再三的伍胜文终于点了头，有条件恢复与北洋的军火生意。道理说穿了也特别简单，工业化是开弓就没有回头箭的烧钱之旅，要么在半道上放弃希望躺平，甘心认栽把一切成绩悉数化为乌有，再不然就得咬牙坚持把这条路走通了，唯有成功或者失败，没有第三个选项或是所谓部分成功的中间道路可选。

　　如今伍胜文守着伍氏企业这头吞金兽，渐渐感觉自己的身板有些吃不消了，伍家又不是什么豪门大户，没有金山银山可挖，更没有油井这样逆天的玩意，哪经得起无底洞式的亏损拖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伍胜文当真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除了占据工业革命先手优势的先发国家依靠在资本、技术和法律、制度等方面的领先地位，采取利滚利的办法逐步对外输出商品赚取资金一步步地发展起来，任何后来者都得背负着高昂代价去模仿前者所走过的道路。

　　一般人用脚指头来想也知道，这一过程绝逼称得上是殊为不易，什么盗版、山寨与侵权都只能算是小菜一碟。倘若以绝对合法的发展方式，对不起，此路不通，先发国家把已经前进的道路都给堵死了，后发国家没希望达成弯道超车的目标。

　　为此，成功翻盘的后发国家有一个算一个，谁不是一身黑历史？前有德国仿冒英国，后有本子山寨欧美，山寨这事细说起来真是乌鸦落在猪身上——大家谁也甭笑谁黑。

　　伍胜文何尝喜欢强出头去管那些有的没的闲事的好事之徒，最后如愿以偿了，对于他个人还能得到什么了不得的好处吗？莫非是伍胜文嫌弃自家关起门来安安生生地修炼到成仙，这主意不够稳妥了吗？

　　知道归知道，架不住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这条铁律永远都能奏效，你不在乎的事情，其他的利益相关方一定有办法把你也扯进来，所以到头来，无可奈何地伍胜文也只能默默选择跟这个操蛋的现实世界达成某种妥协。

　　平心静气地想一下，虽说外面广阔天地期待有志者们去大有作为的确是个事实，这世间又能有几人能超脱出这张由现实利益、情感与情怀等等因素共同织就的天罗地网？别开玩笑了好吗？要是有这份觉悟干什么去不好，非得来当个杠精，难道你就是传说中的杠铃成精吗？

　　大家既是同为网中人的命运，那就大可不必非得再通过人为手段强行分出个三六九等来，搞出什么五十步笑百步之类令人发噱的把戏，真心没多大意思了。

　　“敕！”

　　“扑棱扑棱扑棱……”

　　念完一长串咒语的伍胜文伸出左手掐法诀朝天一指，跟着他张口一吐元气，术法幻化出大群周身泛着蓝白色光芒如麻雀般大小的飞鸟，遵照指令鼓动双翼分别朝着那些不同粗细的管道孔隙飞去。

　　这看似神奇无比的法术场景本质上与发展科技一样，目的是为了协助持有者完成仅凭人力无法办到，或是处理起来异常棘手的事情，谈不上二者究竟孰高孰低，单纯作为一件工具而言意义即是如此。

　　无论科技造物或者法术都好，需要用到它的时候都能保证及时出现，恰当地派上用场，一般人只需要了解到这一步就足够了，听上去极为炫酷拽上天的附加价值与深奥的原理，深究起来尽是一些无足轻重的细枝末节。

　　眼前发生的景象除了营造出的视听效果挺唬人的，堪比大名鼎鼎的魔术师之外，不具备任何值得称道之处，不夸张地说，只需付出比吹口气稍微大点的力度就能毁灭这些鸟儿。正因如此，使用这个法术时，施术者耗费的能量也是微乎其微的，用作非交战状态下的侦察活动来这一手再合用不过了。

　　被困在时光碎片，与作为长久倚仗为靠山的中州龙脉断绝联系，被切断补给的伍胜文想法很直线条。当下正值敌情不明，能量什么的是用掉一分就少一分，自是能省则省了，尤其以保存自身实力为第一要务。

　　若是到了临阵之际忽然发觉库存的弹药都被提前挥霍光了，出现弹尽粮绝的搞笑场面岂不是叫人笑掉大牙？对面的敌人怕不是被这种愚蠢行为给活活笑死的。

　　分出数以百计的神识附身在每只鸟出去搞侦察，无疑是速成精神分裂的良方，假设不介意变成疯子尽管去放胆尝试一下好了，记得提前留下遗嘱，处理妥当身后事，这是不死也残的悲剧结局开启方式。

　　话说，你失手杀了人又没来得及跑掉当场被条子给摁住，准备用这个借口免于未来承担刑事责任，规避吃花生米的宿命，构思确实值得尝试，现实情况确实不会变得更糟了。如果是否定的，奉劝阁下别动歪啥心思了，没有主角光环罩着还想效法主角才能去干的作死勾当，若不是你自己活腻歪了，另外还能想出什么更合理的解释吗？

　　闭上眼睛接收飞鸟回传的讯息，伍胜文睁开眼喃喃地说道：

　　“唔，找到居住区了吗？”

　　在一艘战舰上不可能只有用于作战的舱室，血肉之躯的凡人不是机器可以容忍7x24小时连轴转的极限工作模式，侥幸走运没猝死也少不得陷入神志不清等等负面状态中，因此人类船员总得有轮班休息，更甭提什么娱乐放松之类的合理诉求了。

　　作战舰艇的功能定位差异决定了军舰不是如游轮那样提供舒适性和奢华享受的去处，军用舰艇不可能把船员居住条件摆在首要位置，只不过通常在吨位越大的战舰上各类功能性设施就越是齐全完备，这也是个不争的事实。

　　譬如二战的本子寄希望于依靠战舰质量优势压制米帝以强大的工业制造能力所缔造出来的数量优势，结局当然是谁都知道了。若问这一铺的输赢如何，从二战进程来看，喜欢一厢情愿思考问题的本子，如意算盘显然是落了空。

　　东洋人不惜工本造出了直到新世纪仍旧是世界纪录保持者的佳绩，著名的大和级依旧是战列舰吨位与主炮口径的双冠王，综合性能胜过大和级的战舰从未诞生，最多就是米国那几艘未完工下水的图纸船还没等到二战结束就被拆解了。

　　大和级的设计初衷之一是向世界彰显与炫耀大东洋帝国的国力，所以这两艘达到当时技术巅峰的战舰被本子海军戏称为“大和旅馆”，其附属设施的豪华程度远超出了正常情况下对于普通军舰的认知范畴。

　　反观当下，坠落在地表断成几截，残存部分体积犹自堪比山岳般的庞大飞船，目测保守估计排水量至少能达到千万吨级以上，具体有多少伍胜文也估摸不准，毕竟他也不是搞理工科出身，诸如造船之类专业性太强的领域更只是一知半解得很。

　　堪比一座大都市的飞船在正常运转状态下可以容纳多少名船员，确切数字外人根本无从知晓，基本可以确信不是个小数目就对了。

　　从貌似没什么油水的乘员居住区下手捞到些许意外之喜的概率要比在枯燥乏味的普通舱室里试图发掘出宝藏的机会大多了，毕竟许多看似有价值的物品伍胜文压根带不走也是白搭白，所以他不介意去看上一眼长长见识也好。

　　七绕八拐来到一处尚未坍塌的房间里，忍受着散发霉味与各种古怪化学品气味的污浊空气，伍胜文仔细端详着这里的景物，最后视线落到了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咦，这是扑克牌吗？”

　　一叠近似于纸牌的薄片放在舱室的小隔间黑暗角落，外来者稍不留意极有可能错过，伍胜文拿起来翻看了一下禁不住眉头一挑。嗯，搭眼看这材质明显不是纸质的，放在四面漏风的地方，甭管是什么纸也早该变成一团拿不起来的飞灰了。

　　虽说荒漠干燥条件下很是有利于有机物的保存，但是也别忘了，这一假设的基本前提是指被掩埋在地下隔绝空气的坟墓、窖藏等封闭的遗迹内，类似这样大刺刺地暴露在空气里，甭管是在潮湿的热带雨林还是说酷热的荒漠气候，到最后都一样铁定完蛋。

　　薄薄的卡片上绘制着纹饰精美的图画，似乎有人物也有自然风光还有狰狞的怪兽，不需要认识这种陌生的文字连蒙带猜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伍胜文惊讶地低声说道：

　　“这是……游戏卡带？”

　　使用面积不大的居住舱室里搜索了一番，伍胜文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跟卡带相匹配的游戏机，如他所料所有者在战舰上没有把私人物品藏起来的必要，这又不是什么违禁品。仅有拳头般大小的银灰色橄榄球状物体，表面若不是与卡带上有一致的标识，一拳打死了伍胜文也不敢认这玩意竟然是游戏机，这货到底哪里像啊！

　　玩物丧志是最频繁被人拿来攻讦游戏玩家的标准借口，殊不知，丧志的对象永远都是人，而不是游戏的错误。难不成这世上没有了电子游戏，自甘堕落的人当真就找不出其他可供沉溺其中逃避严峻现实的途径了吗？请问黄赌毒又是干什么吃的？

　　不知电子游戏为何物的古人不是也一样喜欢玩斗鸡、斗狗、赌马和斗蟋蟀、麻将，穷人兜里有俩子就去光顾半掩门，外加借酒浇愁，体面人可以上青楼磕个药捧个花魁什么的，名目繁多的消遣法子多着呢！

　　犹如麻醉品可以是镇痛良药也可以是引人沉迷的成瘾品一样，预备打算讨论什么东西是否有害，关键因素还得看使用者如何应用才是正经路数。

　　“文字风格相同，不同世界的文字就是天差地别呀！唉！这世界缺了一个秦始皇。”

　　口语相近可以基本无障碍理解，文字层面的事情就没这么简单了，时光碎片通用的文字比传说中的蝌蚪文还来得诡异，见识广博如伍胜文也不得不承认粗粗搭眼看这玩意就像是在看西夏文，乍看之下每个字都有种似曾相似的感觉，仔细辨识一下则是连根毛都看不懂的奇异货色。

　　琢磨了一下对策，伍胜文决定把所有游戏数据悉数转化为代码，小心地刻录在自己神识海当中的某个区域建立起隔离区。这也是迫不得已而为之的应急法子，左右他也无法从时光碎片带走任何实物，那就只好对数据下手了，只有这些无形资产才能带走。

　　逐字逐句记忆压根不认识的文字，这要求明显是超出人类的生物极限，哪怕是超凡者也做不到全靠脑力记忆这玩意。伍胜文只得将神识海格式化出来一块区域，把这些看不懂的数据储存起来，记录在别的东西上恐怕都有信息泄露和流失湮灭的后患，反倒不如放在自己的放在脑袋里来得靠谱一些。

　　记忆机制很有趣，不求理解文字背后的含义，靠死记硬背的学习效率太差。具体能差到什么程度呢？打个比方说，昨晚上辛苦背了几十上百遍的英语单词，隔天早晨老师提问，照样是干瞪眼回答不上来的情况，想必有过此等悲催遭遇的同学是大有人在。

　　不消说，十年寒窗苦读，读到老眼昏花，小小年纪被迫领教了脱发、近视和驼背等诸多不良反应的莘莘学子们知晓伍胜文坐拥如此犀利的神仙手段，较之作弊打小抄都要来得轻松百倍，距离脑后插管也称得上不遑多让的一步到位，他们怕不是得集体羡慕嫉妒恨到死，抑或是冲上来对他顶礼膜拜呀！

　　伍胜文如法炮制把能搜集到的地方风卷残云般扫荡一遍，这些数据不管有用没用，统统刻印在神识海才算完事，落袋为安的伍胜文终于松了一口气，闲了下来便抽空去瞧瞧同样是来捡破烂的茅中收获如何。

　　不同于带不走实体物件，只能苦逼地在非物质遗产上面动脑筋的伍胜文，茅中这样的本地人就没顾虑了，他的眼光不俗也很挑剔，不是什么废铜烂铁都要的破烂王，这地界可供选择的余地着实不小，残骸庞大如山岳的体量就摆在这，沙里淘金也能翻检出不少宝贝来。

　　茅中的小日子是过得美滋滋的，每天都能有所收获，他所付出的每一分辛苦和汗水即刻就能看得到回报，那就称不上辛苦。这也是游戏格外吸引人的地方所在，在游戏里完成再怎么艰巨的目标也有明确数据肉眼可见，通过数据玩家能清楚地判断出自己究竟需要努力到什么程度然后就能必定成功，所以不吝惜氪金，日以继夜地当个肝帝。

　　加班党们之所以不乐意加班也是有原因的，不怕工作多，唯独担心工作完成了却拿不到相应的合理报酬。只要老板把钱给到位一切全都好商量，甭说什么996，就是要007老子也豁出来冒着猝死的风险拼了，富贵险中求嘛！

　　道理就是这么个道理，那些吝啬至极的老板不肯给一分加班费净想美事，每每都要白嫖手下员工们的时间，付出的义务劳动自然会遭到底层员工的抵制。

　　大家出来工作，肯定没多少人是图个打拼事业的无穷乐趣，多数人没这么高的思想觉悟。说穿了，无非就是出卖劳动力换取薪水养家糊口讨生活混碗饭吃罢了，追求档次再高一点的也不过是希望升职加薪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平常人的野心也就是仅此而已。

　　工作本就是一桩买卖，讲好的是一分钱一分货，该给多少钱，该干多少事，明明白白清清楚楚，问题是老板总是惦记着白嫖员工的劳动，这又算怎么一档子事？

　　“哎，茅兄在吗？”

　　远远望见在飞船残骸所投下的阴影处扎着一顶不算大的白色帐篷，伍胜文隔着很远一段路就打了一声招呼。不多时，茅中从帐篷里钻了出来，手搭凉棚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走到以残骸中搜罗到的材料临时拼凑而成的桌椅旁边招呼伍胜文。

　　“你不是正忙着找回家的方法吗？怎么得空来看我？”

　　闻声，伍胜文止不住笑了起来，长长地叹了口气，说道：

　　“唉，你看这不是一个人独处太无聊了吗？特地找你聊聊天，在这鬼地方只有你我二人，不来找你我还能去找谁啊？”

　　“哈哈哈哈，足下这话倒也说得实在，不如来小酌两杯？”

　　“……恭敬不如从命，在下就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