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敌方阵营被一通乱窜搅和得陷入混乱,伍胜文抓紧时间整备与恢复状态,与他的躯体一样遭受了龙脉力量的冲击和侵蚀,手里的白板朴刀用了前后不过三两下的功夫便已锈蚀严重,几乎跟埋在地下几百年的出土文物有得一拼,宛若刻意被人做旧过的现代仿品似的。
说不得,搭眼一瞧都不免觉得这把刀要不得了,锈得已快掉渣了好吧!
这把刀在短短数息前还是十成十的崭新货色,寒光夺目的杀人利器,到了此刻卖相极为不堪,拿去卖废品回炉人家都不一定愿意肯收,你敢拿来砍人,请问是谁给的这份勇气?梁静茹吗?退一步讲,从工地上随手弄根钢筋和板砖什么的用一用也比这块锈蚀得都快开天窗透亮的铁片子强上个一星半点。
在龙脉力量近乎于炽热岩浆喷涌而出般的狂暴摧残下,钢铁材质的武器境遇尚且如此不堪,可想而知,与之有着相似遭遇的伍胜文日子又是何其不好过。
他的身体处于被龙脉力量无休止地侵蚀破坏与修复再生的拉锯战状态,旁观者很容易便能想见到伍胜文面临的内外威胁有多大,跟传说中千刀万剐也相差无几,在此前提之下,他仍能振作精神坚持战斗下去就足够令人叹为观止。
凡是不能毁灭我的打击,只会使我变得更为强大,这话诚然说得很硬气,天底下平白无故谁乐意蒙受打击?莫非是字母圈种的抖M受虐狂吗?正常人没几个喜欢自讨苦吃。
大文豪苏东坡有诗云:惟愿孩儿愚且鲁,无灾无难到公卿。
一世人活得没什么波折,过着恬淡平和而又幸福美满的生活直到终老,这是多少在十丈红尘里打滚的凡俗中人辗转反侧梦寐以求又求之不得的美妙事物。偏生修行者不爱走寻常路,非得要与一般人可望而不可及的理想生活对着干,喜欢来个无事生非,这是令人费解的奇怪抉择。
从表面看起来这绝对是非理性选择,不过他们的想法并不是傻,而是执迷不悟。说白了,修行者们为了求长生得不朽的殷切渴望,宁可豁出所有一切的执着与固执也不是寻常人所能够理解的。
遵照长辈安排妥当的人生道路,按照既定方针顺顺当当地走下去渡过一生的寻常之辈或许很难领悟到修行者孜孜以求的另外一重人生境界吧!
在时光碎片内,《战争之王》系统虚空造物也依旧保持了一贯高水准,仅在转瞬之间伍胜文换上一柄与早前那把报废掉的刀一模一样的武器,随后他抬眼扫视着这片广阔而拥挤的战场不禁由衷感到一阵悲凉。
不消说,照目前态势发展下去,伍胜文用屁股思考也晓得自己下场不乐观,或是被敌人生生磨死,抑或是被体内肆虐无度的龙脉力量搞死。不论上述的哪种推测成为现实都算不上有多么乐观的人生结局,说一句伍胜文距离穷途末路仅有一步之遥的距离,估计这中间也决计不含有任何蓄意夸大宣传与故弄玄虚的成分。
在自己控制范围与力所及的事情,伍胜文自问已经做得很到位了,无法再多奢求些什么,其余的客观因素不是他所能控制的,毕竟人力有时穷尽哪!
到了这时候再说尽人事听天命就算不得丢人,甭管一个人能耐有多大,个体能力终究是有极限的,再强的人也不可能与世界较力,这一遭伍胜文不走运挂掉了,死也死得瞑目了,没什么好抱怨的。以他的智力想不出啥能绝地翻盘的奇谋妙计,只能期待变数出现打破困局,除此之外别无他法,如今他能做的是尽量拖延时间等待变数出现。
本来跃跃欲试的茅中见势不妙打算脱身,混乱的战场难保不会波及到他的安全,正经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围攻伍胜文的这批家伙似乎也一并盯上他了,茅中先后数次尝试遁走都没能成功也只得与伍胜文一样在夹缝里苦苦支撑,逮住个空当传音说道:
“伍道友,这回怕是不用人搭把手不成了吧?呵呵,我也没有多少余力了。”
作为忒地道的悲观主义者,伍胜文设想过的最糟情况远比眼前出现的现实严峻得多,这会他喘着粗气说道:
“呼呼呼呼……我说茅兄,你到底行不行啊?”
“嘿嘿嘿嘿,茅某虽然不才,但要收拾几个山猫野兽倒还不在话下,你说呢?”
伍胜文一翻白眼干脆没接这个茬,两个人相识的时日太短,这位仁兄有没有别的毛病暂时还看不出来,很喜欢吹牛是一准没跑了也不看看如今这都什么状况了还在吹呢!
与茅中接触也有段日子了,伍胜文真心不觉得他有什么了不起的大神通,别看这个时光碎片的背景是未来星际时代,谁能拉出一支浩浩荡荡的舰队出来的确是够唬人的,具体说到个体战力嘛……呵呵,反正伍胜文没觉得有什么值得吹嘘和夸耀的长处。
恰如火器发明与逐步普及的整个过程里,武器技术的更新换代导致参战人员练武的性价比和积极性急剧下降一样,没了生死一线的价值拉动,人类的体质和搏杀技艺也就跟随着技术进步一同萎缩,这也没什么话好讲,毕竟趋利避害是一切生物的本能。
与之同理,高科技成果得以广泛应用,这一现象也只意味着社会加速淘汰掉那些业已变得不合时宜的旧时代产物,即便有所保留也是将其变成了一件摆在展示柜里的安静展品,直说一句花瓶那都算夸奖了,事实上真是走进博物馆了。
比如说,在欧洲为数众多的城堡里用于陈设的骑士盔甲与武器,丧失了实用价值成了主人炫耀显赫家世和悠久历史,以及血统高贵的象征物。昔日曾用于战场搏杀的利器俨然化作一帮装逼犯们的必备道具,又让当初打造这些铠甲兵器的人该做何感想呢?
后世武术在短短数十年间是如何一步步从一门纯粹的杀人技艺,逐步蜕变成了几乎毫无实用价值的舞术,间接养活了不计其数的武学大师,这就是个无比生动鲜活的例子也是有目共睹的。
打法!打法!一打就犯法。这说法半点谬误也没有,到了刀枪入库马放南山的和平年代,维持社会稳定是当局的第一要务,打算买把菜刀,官方机构都恨不得挨个实名制认证一下。可想而知,外界的大环境都是如此不堪,上头若是能鼓励一般人习武,大伙有事没事都出去见义勇为行侠仗义……那还要警察干嘛?你莫不是在想屁吃呢!
流传范围逐步收窄的武术进一步被阉割了实战性,只保留下观赏性和强身健体的些微用处了,真正作为正统杀人技而存在的实战武术仅在强力部门和军队传授,不是稀里糊涂地当个几年义务兵就随便能学到手的要命本事。
幻想当中的科技时代极有可能是生产力极度发达的世界,至于说具体是美好的大同世界还是赛博朋克,乃至于核爆废土捡瓶盖,那就另当别论了。如果探究个体的战斗力如何了得,答案的玄妙程度不啻于指望着从街边随便拉几个现代爱好者来就能在狩猎技巧方面胜过新石器时代的猎人。
现代爱好者打不到猎物顶多算是白忙活了,当作闲暇时的消遣也不差,自己空手而归感觉有点没面子扫兴罢了,石器时代的猎人背负着一旦狩猎失败全家将有可能被饿死的精神压力,这二者孰轻孰重不需要专业知识,只要有点常识的人都是一望即知。
古语有云:人贵自知。不要拿你的个人爱好去挑战别人赖以安身立命的吃饭本事,你失败受挫是垂头丧气,人家不幸输掉了恐怕是要以一家人整整齐齐为代价的惨剧,双方所贯注的精力与心力,背负的责任可以说从来就不在同一个水平线上展开的较量。
不论在任何时间点,为了自家和家人的生存,与为了个人兴趣爱好而付出的拼搏程度和努力决心断然不可能是等价的,失败了就要死全家,这份压力只有谁摊上谁心里才最清楚何谓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作为曾被暴虐的命运残酷殴打过不止一顿的受害者,伍胜文深知世上没有免费午餐的道理,命运所给予的所有馈赠皆已在暗中标好了价钱。他从不奢望有胜过常人的运道,抑或是命悬一线的危急关头有某个天降猛男拯救自己于水深火热,别说一般人没那个命,二班也不行,依赖于外力解脱困局从来不在伍胜文所认定的优先选项之列。
“爹有娘有不如自己有,甭管到了什么时候,人哪!唉,到头来都得靠自己呀!”
低声念叨了一句早已压抑不住的心声,喘息了片刻工夫的伍胜文继而挺直身躯准备应对敌人的新一轮围攻。虽说茅中在中间横插一杠子的奇葩行为多少分散了一下这些妖神的注意力,不过祂们的数量优势实在太明显了,分出部分人手对付半路杀出来挑衅的茅中,其余的妖神继续围殴伍胜文依然称得上是在用大锤砸鸡蛋。
诚然,大锤可以失误无数次,鸡蛋只要失手一次就会万劫不复。
“……尘归尘,土归土,喝!”
伍胜文再度发力之际已经感受到了一股穷途末路的气息,龙脉力量再怎么雄厚也经不起这种只出不进的持久战消磨,与中州龙脉断开连接,伍胜文强极了也不过是无源之水无本之木罢了。意识到正在不可逆转地走下坡路,伍胜文别无选择,若不趁着尚有余力时转守为攻为胜利争取到一线生机,大概只能憋屈地等着被群殴到死的命运了。
情况走到那一步,拖延时间的意义就不大了,说到底,期待着逆转局势的变数到来,不等于你盼着类似于天上掉馅饼那样的美事发生,撞见那种事的希望太过渺茫。
妖神们或许也感觉到了什么,忽地集体停顿了一下,跟着纷纷施展神通变化的本领,或者用出分身,用上召唤大量眷属的种种增援方式,迅速把己方的数量优势扩大了千百倍。仅仅一眨眼的工夫,乌央乌央的奇形怪状脑袋便挤满了这片在烈日暴晒下了无生趣的焦热荒漠,看着就跟搞什么顶流偶像见面会差不多的热闹场面。
早先被伍胜文揪住一通爆锤,险些遭到封印不幸遭遇的旱魃表现得尤为积极,看起来祂的报复心格外地强烈,唯恐与己结怨的伍胜文被其他妖神抢先一步杀死,失去了亲手复仇的机会,旱魃甚至等不及与同伴们保持步调协调一致便独自一马当先地冲在最前面,大声嘶吼着朝伍胜文猛扑上来。
与此同时,低头自顾自掐诀念咒的伍胜文对业已杀到眼皮底下的敌人摆出了一副视而不见的傲慢姿态,似乎他心里十分笃定将要施展出来的手段铁定能抗拒这波汹涌如海啸般的狂猛攻势。大概只有天晓得他这份莫名其妙的自信心是打哪来的,希望不是如三哥一样迷之自信就最好了,截止目前仍然不知两边到底谁能笑到最后。
“轰隆隆——”
随着伍胜文动作终止的这一刻终将到来,呈环形散布在战场周围预备用于封印旱魃的九座山峰一起发出低鸣,紧随其后是一阵地动山摇。在弥散开来的沙尘笼罩下视野被遮蔽掉,五步开外人畜不分的笑话成为了妥妥的现实,如今这时候任凭眼力再好也全然看不清现场究竟发生了何种状况。
目睹此情此景,任何人都不免心生感慨,换做游戏玩家们更熟悉的称谓肯定会较为贴切,这一幕直呼一声战争迷雾也不为过了,真可谓是形象而又具体。
爱管闲事的茅中抽空偷眼观察,忍不住惊呼说道:
“那是……九头龙?”
烟尘未曾消散的混乱战场上,陡然出现了一个任何事物都无法遮蔽的超巨大存在,本来一片嘈杂的战场随之安静了下来,那是如死一般的压抑与寂静。
只消看一眼那庞大如山岳般的体积与似龙似蛇的爬行类长相是人类所能想象出来的恐怖极致,不单外貌堪称为极度狰狞,众多脖颈与头颅的巨大龙形怪物光是这副体型就足以使挑战者由衷地感受到绝望了,满口连石块都能腐蚀掉毒液的剧毒獠牙,外在特征无一不使人体会到了一份深深的胆寒与战栗。
在大部分文明的神话传说中均有所表现,多数时候多头龙都是作为被英雄人物艰难打倒的反派终极BOSS而存在的强力角色。英雄凭借毅力与武勇、智慧,神明祝福和一点点运气得以成功击杀极为恐怖的多头龙,彰显出英雄的强大实力与非凡勇气,不得不说是个相当行之有效的对比办法。
一样米养百样人,在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能一致认同十里坡剑神那种猥琐发育不要浪的低调风格,遑论有的时候张扬过头固然不好,从头到尾都活得挺憋屈,照样是会遭到舆论所给予的贬低评价。扮猪吃老虎看起来只是个策略问题,把自己装成猪处处采取委曲求全的低调作法,时间久了真活成一头任人宰割的肥猪,这事可就不好玩了。
在后世民俗学研究领域,古往今来存在过的众多民族与文明所流传下来的神话传说,举凡是出现了多头龙的形象,一概都被研究者解读为泛滥成灾的洪水的具象化载体,恰如在此时被伍胜文召唤而登场,通体由巨型岩石构成的多头龙是一模一样的天灾。
无须讳言,正因为从时光碎片的本质来讲是虚无的,置身其中就会发现周遭的一草一木皆为真实不虚。正如人类在梦境里的所见所闻全都不会引发当事者有任何虚假的感觉,等你一觉醒来回想才觉得梦境里存在种种不合逻辑之处,那就是另外一码事了。
好比玩家在游戏里殊为不易地打怪爆出一件各种属性吊炸天的极品武器,甭管是打单机还是玩网游,尽管这一切都是虚幻的,所谓的神器也不过是电脑里的一组数据罢了,实则跟新手村装备没什么区别。然而,这些因素不妨碍玩家拿上这把神器把游戏大杀四方一口气打通关,最起码当时玩家的感觉确实很爽,有这不就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