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田麦青青(三)

第六十五章 田麦青青(三)

  “太阳屁股还没完全露出来呢!干你妈呢?”

  当公社第一集体合作农场第二生产队的队长里德,按照他平常的起床时间——差不多早上十点左右,慢慢悠悠地扛着锄头来到本队的责任地块时,他看到了令人膛目结舌的一幕:那些分到私田的新加入公社的农民,早已在自己的田块上开始翻地了。

  里德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这边空空荡荡的田野,又数了数身旁已经到位的队员。

  一…二…三…四。

  四个。

  ……

  里德顿时感到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才来了四个?不是说好十点半开工的吗?”

  平时还不在乎,此时此刻看着对面干得热火朝天的人群,一种心虚和恼怒的感觉在里德心中油然而生。

  这是谁设计的制度?两边就隔了一条篱笆,生怕形成不了对比是吧?

  ……该怎么办?

  “你,你,还有你。”里德出口命令道:“回宿舍去,把还在睡懒觉的人都给我抓过来,快!”

  “好……”

  “里德,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这时,一个里德此刻最不想听到的声音在身后响了起来。

  可怜的生产队长转头看去,正是新上任的农业部长秋金。

  “呃,秋金大…同志,我们正准备开工。”里德老老实实地回答道:“我们起来晚了。”

  等等,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说呢?

  按照平常起来的时间来说,十点半已经算早了啊……

  “现在还没开工?”秋金听完里德的回答,快步走到篱笆前看了一眼对面的场景,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这么办可不行……”

  “喂,里德,你过来。”

  “呃,秋金同志……”

  “你也不想合作农场垮掉吧?”秋金叹了一口气。“那样的话,你们都得分田单干去了。”

  分田单干?扣除农业税后的收获物全归自己吗?

  里德仔细思考了一下这个提议。

  其实也不是不行,但那样恐怕就再也没有一天只上半天工的这种偷懒好事了……

  那还是坚持集体吧。

  不过就在里德这么想着,并开口回答之后,秋金的下一句话却让他瞪大了眼睛。

  “无论如何,我希望你的人,明天早上上工时间不晚于早八点,下午下工时间不早于晚五点,明白了吗?”

  看来好像即使坚持集体经营,从今以后……也偷不了懒了。

  ——

  对于拜伦来说,本以为是互相妥协结果的集体农业与个体农业并存的农业经济制度,在实践当中,却产生了意想不到的互相促进的效果。

  虽然拜伦质疑在缺乏机械化的条件下进行早期集体化的意义,但实际上管理优良的简单协作农场经营效果的上限也远高于个体农业。当然,如果管理混乱缺乏监督,下限也低得离谱——一年到头种出的粮食还没队员今年吃的多,也是十分有可能的事情。

  因此对于早期集体化的合作农场来说,保持管理的科学和运行的高效是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

  毫无疑问,公社之前死气沉沉的集体农业系统的管理与运行都跟科学高效扯不上关系,但在个体农业的竞争之下,外加拜伦明确表示不可能再像以前那样到年底用公社公共资金填补农场亏空,公社的集体农场终于迈开了自我改革的步伐。

  首先更改的是工作监督制度。

  秋金经过慎重思考后,向行政委员会递交了一份书面报告,提议在集体农场中设置专业的工作监督员,将原本归属生产队长和集体的劳动积分计算权力转交监督员所有,由其考核队员的工作情况,保障农场的工作效率。同时为了防止监督员和生产队员形成共谋欺上瞒下,监督员人选不能由社员自我选举,应当由上级部门直接委派干部充任。

  再次,马科夫提议在集体农场中建立数据化的账本核算体系,计算投入产出并进行利润核算。这个提议进一步要求对所有生产队长进行强制性的识字教育和基本数学教育,使他们能够胜任记账和算账的工作。

  最后,拜伦提议农场领导层应组建党委,实行党委领导下的场长负责制,也方便开展对农场农民的政治教育。

  如此以来,这个集体合作农场的经济属性也逐渐明确:即公社人民政府托管的公有农业企业。

  当然,跟另一世那些动不动拥有几千万亩土地、几十万员工和数万台包括重型拖拉机、联合收割机在内的大型农业机械的国有农业托拉斯相比,目前公社的公有农场跟它的军工作坊一样,仍然只处于公有制经济非常初级的萌芽阶段。

  不过拜伦相信,只要坚持搞下去,总会越来越好的。

  ——

  篝火飘逸的火光之下,是夜晚墨色的天穹下围聚在一堆的新加入公社的农民们。

  他们大多诚惶诚恐地低着脑袋,等待着新的“领主”训话,只有少数几个年轻人大胆地抬起脑袋来,把目光投向了简单搭建的木质演讲台上的演讲者。

  青年农民们惊讶地发现,那是一个身穿着青色衣裙的年轻女孩。

  “好了,大家既然都到齐了,那我就开始讲话了。”古莱尔手中举着一个铁皮打制而成的大喇叭,清了清嗓子,声音清脆地开口说道:“首先,在这里给予大家一个迟来的问候——欢迎大家加入我们所有人共同的劳动公社!”

  “我想大家在这几天的劳动生活之中,已经大概明白了我们公社的运行制度,不过在此我还是要强调一下:在我们的公社之中,并没有任何的地主或者贵族存在,不存在任何凭借生来就有的特权地位剥削人的制度。所有领取了公社给予他的份田的劳动者,只要不主动出卖,那份土地就永远归他所有,扣除掉需要缴纳的农业税之后,所有的作物都归创造的它的劳动者所有!”

  在古莱尔朗声说出这番话之后,农民群体中响起了一阵低低的谈论声。

  这当然已经不是公社第一次向新加入的新成员们阐述公社的理念和制度,但很明显阐述再多遍也无法让农民们毫无保留地完全相信,于是只能找到机会,便一遍又一遍地说。

  不过古莱尔明白,只要等到六个月后的秋收时间,公社按照约定履行了诺言,现在的质疑便会尽数转化为坚信。

  而现在这个过程中的每一次宣讲,也将转化为农民们对于公社崇高的政治认同。

  大概所谓政治教育,就是这样一点又一点地浸染下去的……

  “今天,我还想谈谈我们公社的教育和晋升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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