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赤眉徒手大只佬

12.赤眉徒手大只佬

  朕当是会成事的,雅各想,但独木不得成林,尚需皇上帝保佑,让朕封赏天下的英才以为臂助。

  但朕从未想到,这天下不独是罗马人的天下,乃是真真正正的寰宇之下!

  他回身看去,那汉子三十许岁,宽眉阔面,满是轻松自信的神情,便像是在金田筹划举兵时期的天国诸王一般。

  赤眉军的樊崇,扫中原捣两京,覆灭新莽的人物,雅各倒也知道。其武功小胜秀清一筹,只是文治大大不如。看这模样,如今他应该还举义不久,未逢死战,尚有股平易近人的随和。

  “可是俺乡音太重,小郎听不分明?这可难了,此地究竟是哪……”樊崇挠着头,对保民官手中的剑浑不提防,似乎视作顽童手里的玩具。看这龙虎之于犬彘一样的对比,雅各终于放下心来,再不担心被保民官猝然格杀,只需天兄姐姐回来,必可一转攻势!

  雅各才一放松,竟觉胸口冰寒彻骨,那贴肉的印玺不断从身上吸走热力。待他检视自身,才发现拉比启迪他的那股神力已微若游丝,只靠着蒸汽转动还勉强维持。

  苦也!雅各卒之醒觉,召樊崇来护驾的正是他用的印玺,而所残余的这股神力不知几时便要断绝。至于断绝之后将会如何……雅各一点也不敢赌。毕竟还有个凶悍无比的怪汉,虽然雅各自信天兄应不畏他,但天兄或还想着保护自已与约瑟,难免大意失手……

  应当哄他火并,除去这保民官!雅各立时定计。

  可再回头看,那樊崇正坐地发愁,保民官或是期许那名猛汉回援,也不莽撞挑衅。二人没一丝斗心,却不知如何才能在神力用尽前,教他们拼杀起来!

  朕封他做赤眉王,可有指望?雅各摇头,暗道都是造反的义军,哪会要身份不明的封诰?

  义军?

  雅各瞬间福至心灵,鬼魅的计策涌上心头,当即朝樊崇下拜,用起他已有数日不用的语言:“樊君救命!这是官军的爪牙,我父姊都被捉进军营了,现下连小人也不放过!”

  樊崇这便把额头扶住了,连连挥手:“稍待稍待,你这小郎乡音恁重——你可是说,乃公乃姐被这狗官军捉了?”他语气急转直下,看着另一人衣甲鲜亮,此地又似个军中营垒,顿时便生出一丝警惕。

  只待樊崇对保民官露出少许敌意,雅各便笑,因计已成。这二者各自底细不明,但那保民官只需看到,樊崇是与犹太人同向来的,并和犹太人相互交谈——便足以使二人陷入猜疑的循环,直至刀兵相向!

  这是雅各前生最高妙,亦是最不愿回想的一段经验。

  樊崇侧望过去,从栅栏上取了大腿粗细的一根主栅,掰断横栏,从地里拔起,单手提着向保民官逼去。而保民官也不再一味退却,而是侧走几步,从营地外侧向樊崇对峙,意图争取自由的行动空间。

  营地里还有留守的十人队,此时已从营内赶来,见保民官正与敌对峙,他们立时列定阵势,狼皮盔在阴影间窜动,宛若夜行的群狼。

  “用pilum!”保民官喝到。众兵士便从背上取下专攻拿细耳人的重标枪,纷纷向樊崇抛去。樊崇也不硬接,就地打了个滚,再用木栅拦下避不开的两支,还未起身,那保民官已一步蹿近,挺剑便刺。

  樊崇伸手一拿,仗着身大臂长的优势,抢先拿住对方手腕,拧身便将其甩向罗马兵,旋即抬手怒骂:“乃公尚不知此间何地,已有恁多官军,可见不是好地!”空手直冲进阵去。

  罗马兵持盾挡,他便夺了盾抛走,罗马兵持剑刺,他便夺了剑抛走。雅各看得连连点头,都把樊崇抛物的方位一一记住了。心道拿撒勒也算是朕此世乡里了,岂能容这些剑盾流失外野,祸害乡邻,朕这就将它们一概卷走——

  那边厢樊崇已是狂性大发,将一众兵士高举高抛,只余一个认清形势的保民官苦苦自保。而另一边,雅各却讶异地看着,约书娅一手搀个虚弱的老人,另一手牵条绳子,一连绑了好几个人,正从营里过来。

  “雅各,你确是好了,真是主在保佑你呀。”那老人细看其实不老,大约五十出头,只是十分憔悴,雅各便知这便是圣木匠约瑟了。此刻未及叙话,雅各急向约书娅问:“你牵着这些人是什么?”

  “都是被抓做奴隶的犹太人。”约书娅答道,“但他们不信我们是来拯救的,我且用绳索说服了他们——雅各,那个也是奋锐党的弟兄么?我怎么不记得了?”她指着樊崇发问。

  一时也不好作答,雅各便道:“您只当他是天主遣来扶助我们的,总归不是敌人。”

  约书娅便将手上的绳松开,指着栅栏上巨大的缺口,对奴隶们道:“说从前好的,自己回去。将来好的,自己出去。”犹太人们四下望望,便弃了这空荡的营垒,从缺口处一齐跑了。

  她又将约瑟交于雅各手上,雅各只觉得约瑟甚是虚弱,好似几天前的自己。三人都没说什么,约书娅便朝樊崇处奔去了。

  天兄尚未出手,那保民官已是惊惧非凡,左支右拙,唯独想着犹太人的残忍狠辣,才从绝境中挤出一丝勇力。樊崇愈加轻松之余,也向约书娅攀谈一句:“姑子,你可是那小郎阿姐?阿公也救出来了吧?莫怪俺多嘴,这世道下若不造反,也该躲着那官军些……”

  约书娅回望了雅各一眼,只是点头称谢,随后有些虔诚地问道:“您果然是天主遣来,拯救我们的吗?”

  雅各吸了口凉气,这天兄说汉话怎地随朕,还带些广东口音。樊崇听了也是苦思良久,才惊叫道:“甚么天主,你们是拜天主的?难道此地在临淄左近?俺一觉睡了五百里,岂不是落在田况狗贼手里!”

  恐怕一觉睡了不止五百里,雅各暗道。至于樊崇的误会,他大略有个猜想,便是那洋人的教士将圣经译作汉文时,给皇上帝爷火华借了许多本地的神名。天兄借雅各腔调说话,便把这误会承继下来了,此时的山东,怕还有百十万人拜着华夏原生的天主神的。

  约书娅与樊崇鸡同鸭讲,均觉似是而非,二者正疑惑间,那保民官脸上却忽见喜色。但听得一股雷声响动,一个庞然巨汉挺着长矛,自夜色中奔驰而出,高声呼喝:“萨宾努斯,你可没事吧?”

  雅各对此并不担心,这保民官已被耗得油尽灯枯,而自己神力还能支持片刻,看樊崇如此威猛,再与天兄携手,这巨汉寂寂无名,如何能抵挡他们了?然而下一瞬,他便听到保民官跳出战团,惊喜地说:“没事,都交给你了,朗基努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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