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后,安格瑞斯终于踩在了有着几段小栅栏的小道上。
道路不宽,结着冰。
“收起你的翅膀,把自己裹严实,别露出脸也别说话。”安格瑞斯扯下斗篷扔到魅魔身上,顺手把自己藏着的两块大腿烤肉扔到雪地里,耐心等着拥有变形能力的魅魔收回翅膀又裹成一团后才大踏步向着酒馆走去。
酒馆的碎花玻璃窗户雾蒙蒙的,完全看不清内部情况。
窗户中间有着一扇没锁的双开大门,门的两边挂着两个圆盾,左边的盾面上被涂成蓝底、画上了白色塔楼和红鱼,右边则涂着黑底、画着白龙头。
安格瑞斯迈步上前推门而入。
酒馆内的空气洋溢着麦香和温暖,木炭、松木柴和鲸脂在那壁炉里散发着热量。
大厅里有八张大圆桌和几十张椅子,每个角落都站着一个彪形大汉,他们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几枚白色鳞片,而腰间拴着的包铁木棍足够让任何家伙在闹事前多长颗脑子思考一番。
大厅的正中央是一个由木桶和木棍围起来的小拳击台,之前那些在冰冻湖面上行走忙碌的人们已经结束工作,现在正围在这拳击台边用赌拳宣泄压力。
与往常不同的是,这群渔民就算再觉得拥挤,也尽可能恭敬地将最好的观看位置让给四个腰间挂着弯刀、头上系着红头巾的家伙,甚至在观看拳赛的时候都不自觉地保持安静。
这几个人黑红皮肤,一张面皮满是海风侵蚀的痕迹,红头巾里漏下几缕深黑卷发,发丝上挂着些包了浆的廉价装饰品。
标准的海盗打扮。
散塔林会的人,安格瑞斯默默想着。
凯尔内瓦镇只是个不大的小村子而已,但初代开拓者留下的小城堡让这里成为了十镇中唯一一个还拥有完好城堡的镇子。
如此强大的防御设施当然成为了散塔林会的目标,现在,这群靠着奴隶贸易、成瘾品出售等违法生意的组织已经控制了本地镇长,成为了凯尔内瓦镇真正的主人,那个城堡也就是散塔林会冰风谷势力的总部。
而这个规模庞大的酒馆则是白龙佣兵团的据点,同时也是他们与散塔林会沟通的桥梁。
不过上辈子可没见到这个拳赛,安格瑞斯想,可能是因为穿越的时间早了几天。
在角落里那几名大汉的注视下,他向吧台走去。途中又瞥了眼拳击台上的两人,一个是黑红的高大猛汉,另一个家伙稍矮,是普通的龙裔长相,全身覆盖着鳞片,有着利爪和一颗龙脑袋,就像是个条站着的白龙。
宽厚手掌在桌面上划出十六枚破损铜币,安格瑞斯酝酿了一下,说出记忆中的通用语。
“两杯麦酒。”
吧台后面站着一个不到六尺的白龙裔,这家伙同样是普通的龙裔长相。
他此时正心不在焉地盯着拳击台,愣了一会儿之后才说:“欢迎来到凯尔内瓦镇,两杯麦酒值十个铜子,你给多了。”
说完话之后,他依旧收下了所有的钱币,两秒一回头地转身在吧台后面的橱柜上翻翻找找,拧开酒桶上装着的水龙头放酒。
两杯麦酒梆梆两声落在吧台,纯白的泡沫顺着杯壁流到桌面。
安格瑞斯和魅魔拿来椅子坐在吧台前。
嘭!
背后传来一声闷响,那黑红猛汉给场上的白龙裔狠狠来了一下,后者吐了口血勉强站住。
“操。”这边的老板像是自己挨了一拳似的小声骂了句。
安格瑞斯单手靠在吧台上回身看去,仔细打量着拳击台。
黑红猛汉壮得像是头蛮牛,而那龙裔虽然同样精壮但打起来束手束脚,龙裔天生的利爪压根不适合握拳但依旧傻乎乎地捏着拳头,这样做的话要么挥拳打人会把指甲刺进肉里,要么拳头软趴趴的。也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反正现在正在一面倒的被动挨打。
猛汉又挥出一拳,毫无悬念地将那龙裔打倒在地。
白磷飞溅,叮当落地。
白龙裔被揍得很惨,脸上的鳞片都飞出去几片,露出光秃秃的嫩肉,从他颤抖的手臂和小腿来看,这家伙站不起来了。
两个家伙都很业余,安格瑞斯想,我有九成胜算。
看上去自己能多卖出一份人情了,毕竟从之后的剧本来看,这佣兵团和散塔林会的合作关系并不紧密,至少这个反感散塔林会的酒馆老板就在一个月后就“被自杀”了。而且上辈子跑团里,自己和魅魔的消息是他们首先泄露给恶魔仆人们的。
让这群家伙吃点小亏绝对是值得去做的一件事。
场面沉默下来,吧台前只剩下莎奈拉在一边咕噜噜喝酒的小响动。
“先生。”一个年轻的渔民低着脑袋,“您不能中途让自己人上场……至少不该禁止我们改注……”
“确实。”一名长着鹰钩鼻的黑红汉子深表赞同,然后猛地抽出腰间弯刀。
寒光叫那渔民不自觉地发出一声尖叫,低垂的脑袋几乎把脖颈折断。
“小鹌鹑们,看起来没人有意见了?”鹰钩鼻再次开口说:“为了奖励你们,和我们下同一边的钱也算做另一边的,所以我们他妈的赢家通吃。”
散塔林会成员的欢呼声填满了整个酒馆。
吧台这边。
“我想把这些换成钱,你能给我多少?”安格瑞斯边说边掏出钱袋,把那些磨损钱币倒在桌面上。
“他妈的。”酒馆老板在恼火的同时掏出柜台下面的钱袋。
大多数这种苦寒之地的酒馆都承担着贷款、邮寄、储蓄等工作,酒馆老板本身就是要拥有一定财力和人脉的职业,半龙裔提出的货币兑换服务相当正常。
“‘半龙’和‘侏儒’,赔率1:9。”安格瑞斯慢慢念出拳击台边那个木板上的字,木板下面还有着两个用来下注的木桶,“半身人这个外号听起来和那黑男人不太搭,或许那家伙得叫‘三个侏儒’。”
“这不关你的事,看在龙血的份上小声点,要不然他们可会找你麻烦……喝完赶紧走。”酒馆老板小声交代,捏着一摞摞钱币递给安格瑞斯看了一眼,然后将它们放进对方的钱袋里递了过去。
安格瑞斯把袋子攥在手里,在老板惊讶的眼神中大踏步向着拳击台走去。
正准备收拾战利品的散塔林成员回头一看就见到个脸上长红鳞的怪胎向他们走来,之前的猖狂笑声迅速沉寂下来,只留下半龙裔脚上的靴子和地板的撞击声在酒馆中独奏。
哗啦。
两个皮袋落到放赌资的桌子上,二十多枚钱币与桌面撞击发出的响动轻得令人沮丧。
“全押我自己。”安格瑞斯褪下发臭的皮甲和衣物,露出钢铸般的身躯,跨过挡路的木棍站在那黑红猛汉面前。
弯刀出鞘声响成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