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地因杀业空出,银龙女士不再犹豫,直接变身龙形。
在距今十年前的赤晨大屠杀时,短时间越过守护石防线的霍乱扎德也一度和她交过手,最终被七环法术——放逐术赶回了深渊。
特伦笛利弗相信:这一次,她也能赢!
作为一条古代银龙,她能灵活调整龙形大小,将之从六十多米长的身姿略微缩小至四十五米左右——更适应市集广场的空间,一甩尾的功夫,她便掀倒了若干无人摊位和周围怯魔,筋催骨折,不在话下。
她借由魔网完成了无瑕顺畅的质能转换,刚猛龙威从雾气环绕、银鳞遍体的体态中散溢开来,震慑得疯狂无端的暴怖魔们都为之一怔,挥舞矛刃间锐气不再。
银龙行走云端之上,挥以冰雪为剑,舞以霜寒为刃;栖身皑皑雪峰,寓居幽峻雾谷。
浓雾护佑着特伦笛利弗的体表外,凌厉的冻寒灵光使得不自量力的攻击者僵在原地,可当她打碎数个冰雕,就又感到了传送法术的预兆。
不再单单是以太,星界位面亦在抖震——恶魔们不仅仅从世界之伤的峡谷荒原上运送兵力,也在它们的家乡无底深渊撕开了前往主物质位面的通路!
杀千刀的霸烙魔!
自时空裂隙传送而来的高阶魅魔(Succubus)们向古代银龙释放起了秘法,与巴洛魔将领的类法术能力“心灵遥控术”一并发威。
得益于真龙血脉的银龙具备法术反射的异能,部分仓促施法的侍从吃下了自己酿造的恶意,脱下了丝质外衣,呆滞地走向敌人。
银龙威鸣长啸,抓毙这些亵渎浪漫的魅魔种,扑向乌黑刺甲的高大霸烙魔。
这强悍的恶魔霸主却邪笑着张开大口……即使对于它这般的存在,马上要发生的屠龙事迹也是一桩值得称道的功绩。
更别谈,那新仇旧恨,悉数报复的乐趣!
嗡嗡嗡嗡嗡嗡!
真实不虚的精神污染自它的枯萎骨剑里透出,这把德斯卡瑞赐给它使用的恶毒宝物能掀起目标心灵深处最软弱的创口,为了满足这柄邪剑的胃口,祂以邪法活祭了数千生灵,再将受选者的灵魂严酷折磨,只为今日万无一失。
在冷汗倒流的幻境里,高雅华美的银龙奋力挣脱开邪教徒们铁索连舟般的绑缚,随着一个个邪异符文的明亮,它面向着那群前来援救的恩人冒险者……
是那场被俘后的禁忌仪式。
我自由了?
邪龙的蛇状竖瞳收缩为针状,嗜血腥臭的蒸汽自她的牙口里轰隆冒出,曾经优雅别致的前臂利爪攥住了不可置信的凡人游侠,下一个呼吸,那熟悉友善的身躯就被自己啃断成两截,在友人们惊慌恐惧的目光里咀嚼入肚。
你们的味道,原来那么甜美吗?
不……不!
这不是我!
莱拉、阿奇夫、芭芭什卡……
请相信我!
沛莫能与的精神冲击击穿了龙族引以为傲的法术抗力,将银龙陷入了深沉的自我怀疑,即使在现实中仅有数秒的时间,可那霸烙魔的焰鞭就攀住了龙首,将它拽出了模糊形体的雾气。
和寻常的幻术不同,德斯卡瑞的致命低语让特伦笛利弗直到枯萎骨剑斩穿龙鳞,将那硕大的头颅活生生砍下,巨量的腐蚀性鲜血因颈动脉的高压喷出,刹那间把霸烙魔那六米多高的霸道战躯染成赤色,为坎娜布利的龙族守护者命运画下休止符。
霍乱扎德犹然记得十年前,在蒙蒂维草原上,遭到特伦笛利弗放逐的场景:
那典雅自持的银鳞真龙点出她的前爪,在圣教军众人的拱卫中,将自己驱逐出主物质位面。它就此失去遗留在战场上的魔军部下,其后险些死于数场德斯卡瑞麾下的火并,为了重获蝗主的信任,压下同僚的野心,今日它才主动请缨、卷土重来。
如愿以偿,如愿以偿~翻译翻译,什么叫做惊喜!
“不……”
眼眶欲裂的胡尔伦审判官硬生生以腹甲接下面前爆燃魔的燃烧硬头锤,一剑刺穿了这个面目可憎的深渊造物胸膛,想要冲至特伦笛利弗的身边——哪怕于事无补。
可下一秒,剧烈惊人的爆炸就从那精锐爆燃魔的心脏里引发,滚烫火舌以它的体液为原料,将教长一行人炸得甲身俱起,掩盖在了漆黑浓烟中。
此前未得到“防护能量”或“能量抵抗”保护的圣教军教长,在此情形下定然是凶多吉少。
以骨剑挑起龙颅的风暴之王异常暴躁,雷电绕体之下,猛地向前一踩,松垮的地面裂纹展开,它感悟到了深渊意志的承认。
怯懦的浅信者们业已怀疑起他们供奉的伪神。倘若神灵不能护佑信众、免于邪祟的猎杀时刻,那么势必会投向罪孽的带刺怀抱。
向每个位面散播罪恶与毁灭,残酷征服,粗暴奴役!
胆敢挡路者,必将粉碎!
伪信者,假先知,相信末日将至后的不洁癫狂……
同类相食,活祭新主,焚烧典籍,放浪纵欲,逐渐堕落,穷尽邪恶的深渊。
不,还不能在这个可爱脆弱的城市里享受屠灭、欣赏腐坏。
按照我主的命令,攻陷坎城后,还要往蒙蒂维的腹心进发。
真是晦气,暂时的晦气。总有一天……
桀骜不驯的霸烙魔常怀反意,枯萎骨剑上黏连的皮肉萎靡不振,似是体会到了它的逆反。混乱天性的劫持着每个恶魔的思维,在那里,唯有对深渊领主的惧意服从才能占得上风。
“霍乱扎德!妈呀,真是它!一分钟前我们还有条龙,但彭地一下,就已经死啦。”
半身人卫兵经过手无寸铁的乔伊、伊斯特伍德和诺提俄斯三人身边,弩手和学徒被这惊天变故慑得身子抖震,勉强维持着镇定。唯独那走南闯北、身经百战的佣兵还敢向不断朝他们退来的城卫军索要反抗用的兵器。
踽踽独狼的牙关打颤,仿佛在压抑害怕,真相却是为了防止被人瞧出真相。
他的心中没有退让和战栗,唯有烧得翻沸的愤怒。
你,算是什么东西!
诺提俄斯胸口蛛网状的疤疮灼痛难当,适才接受特伦笛利弗治好的疮面再度裂开,转而仇视着广场那头赤红肌肉竑结的深渊大魔。
它那站在巨大龙尸上耀武扬威的丑态点燃了雪狼的骨血。
被震怖麻然的城卫军沉默以应后,他不由分说地从半身人背后的箩筐里掂出那根最长的投矛,约有130厘米,无需投矛器的协助,后拉臂膀,眼手合一,飞速掷出,俨然是将投矛当做了标枪使用。
晶莹魅紫的矛尖须臾间就穿过了五十余米的距离,于霸烙魔的臂铠上擦出火星,偏折后犁破了他被德斯卡瑞加持过的魔躯大臂,洒溅出墨黑色的污血,惊起一阵霹雳护体,为时晚矣。
Do you bleed?
你不是也会流血吗?
虫子!
霍乱扎德看清了袭击者的方位,又扫视起他身前十余米逐渐聚拢、似要结阵的圣教军。
他们身旁还有不断逃窜经过的平民。
怫郁压胸的屠龙者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
它狞笑着举起长剑,猛砸向早已破碎不堪的燧石地面,然后以它的混乱邪能运用出备用法术——地震术!
这本是从利图魔术士领主冥娜蛊索要来的卷轴,巴洛魔将军为未能斩杀银龙准备的后手,足以重创坎城,对德斯卡瑞交差。
经过多项超魔的地震术卷轴一经释放,数秒之后,便是地动山摇,威力直指霍乱扎德面前那堆虫豸。
让我流血?那我就要看到血流成河!
惨遭深渊能量腐蚀的土元素悲怆地履行着惨无人道的命令,对坎娜布利的地质层进行狂野加工,大地的哀鸣不能阻止其被撕裂的下场。
地基受到破坏的建筑逐个轰然倒塌,大教堂半壁倾斜,雄伟的诸神圣像四分五裂,广场上高芙瑞女王的雕像又岂能独留?
在那不知死活的虫子坠入地面裂口前,霍乱扎德的四只黄眸恶意地注视其表情,但佣兵的脸上不存任何惊恐,只有不能再战的恼怒。
有那么一瞬间,霍乱扎德不想再承担指挥魔军的重任,它只想跃下那深不见底的裂口,把那狂妄的短命种一片片切碎,看他能否把倨傲维持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哼,是蝗虫之主的军令让你痛快死去。真遗憾。
市集广场东南角落,偏僻处的二楼阳台,殷红长裙的贵妇端坐椅上,拎起精致完美的天洲白瓷杯,徐品了里面称作“大红袍”的稀贵茶水后,稍加了半勺白砂糖,过了片刻,才明白何为东方茶叶的回甘。
以及那个成语“过犹不及”。
她略微后悔,在白餐布上置下小巧银匙,轻柔洁白的指尖适才放过羽落术,很久不曾用凡人的方法施法,的确有点陌生。
“女士,我们走吗?”背后箩筐里少了投矛的半身人卫兵不知怎么从那场大地开裂的危难里脱身,哼哧哼哧地爬上楼梯,满头大汗。
“不~好戏,刚开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