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希是昨晚到这里的。
一个倒霉的流放者——他如此评价自己。
不同于六街帮里那些陷入狂热的同龄人,埃里希是卢修斯的列兵,他没有被火炮的煽动以及和军工科技合作的美好愿景所蛊惑,他坚定地认为自己是个士兵,保护自己的街道才是他追求的荣誉,即使新美国已经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泡沫,但是他也不是为了一点公司扔出来的赏金就可以收买的佣兵。
所以,在得到卢修斯已经遭到变相软禁的消息后。埃里希趁着火炮还没注意到他这种列兵时,主动申请了外调,来到了这个城市的外围。
他此刻住的旅馆,是六街帮和流浪者勾搭的联络点,驻守在这里的六街帮成员,谈不上地位有多高,对他还是有些忌惮的,只会在他出门时远远地派人盯着。
这种渣滓玩意儿捏成球都不够埃里希正眼瞧的。但他今天还是选择呆在旅馆上晒太阳,日头很大,但比不上他内心的焦灼,他的导师兼长官被扣押,他的同辈们被煽动,他的家园,街区,也可能沦为战场。他不想看到这一切继续下去。
他知道他得改变他的帮派,他要告诉他的同僚那是公司的骗局,他还得去寻求更多的帮助,可这对一个青年来说,哪一件都无从谈起,前两者他的长官也无法做到;后一条,他之前大部分时间都是在卢修斯身边渡过的,他去哪里找能抗衡军用科技的帮手?
连他的长官卢修斯都没有解决的问题,他又能做什么?
中午,他无精打采地夹着遮阳伞走了下来,就好像一个闲了小半生的人,三个小混混在门口向他举起了右手,让他的心情更烦躁了——如果这也算军礼的话,厕所里的蛆也是战士了,他想。
本来他计划晚上开车进城,去远远观察一下卢修斯长官是否能够给他在房间里传递出来信号,以及联络和他有相似想法的兄弟,搜集情报,摸清帮派的计划。
如果能再有点时间就好了,如果自己还能多学点就好了,这些想法在脑袋里转着圈,即使他把身体砸在床上也没有半点睡意,军用科技像块大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上。
朦朦胧胧时,一些杂音忽然让他清醒了!汽车旅馆内的墙壁并不会太隔音,而那些渣滓就在他隔壁。
埃里希从行李箱里抽出他出逃携带的监听收音设备,把它们贴在了墙壁上,好在埃里希出逃时,带上了他能用的装备,所以即使那群小混混们刻意压低了嗓门,他还是把他们的计划摸了个底掉。
今天楼下来了一伙大鱼,要买军火,虽然这种生意的抽水很大,可今天的客户,显然并不怎么懂得这里的规则——两个贵客就带了两名边缘行者当保镖,而一名眼尖的活计,还在这四个人中看到了一张熟脸——在军用科技的对外悬赏名单上!
“你确定吗?军用科技这个月才给我们接上这个悬赏,你今天就有了目标?”其中一个还有点半信半疑地问道。
“怎么不确定?你看这形象,这描述,小短腿,绿头发,双马尾的小女孩,这绝对是楼下那个。”另一个兴奋地打断了他。
“那其他人怎么办,他们四个人,我们现在也才四个人,你能把握吃下他们?而且这也才最低级的悬赏,两千欧动四个人,划不来吧。”
“白痴,两千欧那只是军用科技给的添头,有这个借口我们才能动手,不然就坏了规矩,坏了规矩火炮那里也交待不过去,要是没有这个悬赏误伤了流浪者们还要被找麻烦,但是有这个悬赏我们把这四条大鱼包圆了,绿色那个送上去交给军工科技,剩下三个自己无论是拆了还是卖了,都是好货色,流浪者也怪不到我们头上,还能把那个人的货也吞了。“脑袋精明的说出了理由,其他人纷纷表示支持。
“听我的,待会儿先等等再动手,老四你去把他们车胎先扎了,老三你带上那个刚发的军用科技幻影环境同化系统,去蹲在一楼。我们要是有落单的我们就先抓落单的。今天就是我们发财的时候。”
粗糙到不算计划的计划,让埃里希直皱眉头,这地区明面上是六街帮和流浪者们共同管理的,街面上的安定是靠着流浪者们的车队运进的军需,可这帮家伙就为了一个悬赏就准备将之破坏,完全不考虑后果。
乌合之众。
埃里希愤怒地站起身,踏出房门,但脚步随即缓了下来——和公司合作是威尔火炮决定的,他的身份也很敏感,在这种时候出头只会引发关注,卢修斯长官的嘱托肯定无法完成,所以他只能停下脚步看,看着几个小混混们从房间里鱼贯而出,低眉顺眼地溜掉了。
埃里希站了一会儿,才走下楼梯,便看到那几个人已经把那个绿头发的女孩搬上一辆车的后备箱——看来这个边缘行者应该是近战特化型,却没做好自己的ICE(入侵对抗单元),要么就是黑客没有跟在身边,被人重启了系统,就毫无声息地被放倒了。
埃里希烦躁捏了捏拳头,却正好看见一张有点熟的面孔,是那个医生!
卢修斯带他去见的,还礼遇有加的医生,他就是那个贵客,该死,埃里希暗骂道,迎了上去。
“你们被六街帮的人盯上了,赶快走,你们的车被动了手脚,用我的车。”两人擦肩的时候,埃里希低声说道,将车钥匙塞进他的口袋。
虽然不能阻止那群人带走那个绿头发的,被军用科技悬赏的女孩,但是放跑其余几个,火炮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而且这个医生也许是卢修斯长官需要的人,他不能让他在这里出事。
可那个叫埃欧雷克的人,好像没有反应过来一样,他只是看了眼周围,又盯着埃里希肩膀上的那个六街帮臂章,所以埃里希不得不停下脚步,催促道。
“绿头发的已经被拿下,快走,不信我就自己走。让你的保镖殿后。”
被呛的一脸灰的丽贝卡往外走着,她有点烦躁,尤其是当她看见洛乐向埃欧雷克撒娇要那把RT-46的时候。
她一般是不会有这种心情的,哪怕只是一点点。她很喜欢洛乐,这也是她第一次看见拥有一个‘正常’家庭的女孩是怎么样的,尽管这只是个‘单亲家庭’。她还是会承认内心有那么一丝丝的酸味,夜之城底层人家是没有这样的父母的,也没有洛乐这样看上去单纯快乐的女孩,夜之城的孩子在她的这个年纪不是在昂贵的私立高中里勾心斗角,就只能去大街上混日子,公立高中里的更无心读书。
她从有记忆起就是哥哥带着,虽然是个不靠谱的货色,但是他还是努力的找到了一条出路,有了些技术,丽贝卡也很早就跟着她哥开始干活,曼恩,法尔科,多莉欧也很照顾她,只是他们都不会表露出来,所以她也把边缘行者当作自己的‘家’,没什么不满意的,只是当她看到洛乐时,依然会有那么一点点,就好像一个烟头在城市的下水道里散发的霉味,尽管几乎消散了,但是只要闻到,就依然坏了一整天的心情。让她会想,自己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不过她可不会拿这个问她哥。
这一瞬间的想法让她有点晃神。她一般不会想这些伤脑筋的问题。看着慢慢走进看上去想要搭讪的六街帮小混混,她骂道。
“滚一边儿去!你们这些梅毒贱狗!”
可那个小混混只是笑,不回答,甚至都不还嘴。丽贝卡皱着眉,瞪了过去,可是她逐渐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直觉告诉她那不是想要搭讪的眼神,而是选定猎物的眼神,她刚想大声示警提醒楼上的洛乐,可一股电流已经从腰部传递到她的全身。有人,有人在她背后,可是为什么刚才没有注意到?就算她有些分神,她不可能注意到身边有没有人。
天旋地转间,她看到身后的场景居然躲着一个披着光学伪装斗篷的人,他手里端着一把带有军用科技标志的泰瑟枪。
“军科电子的一万五千伏特,这可是那些公司特工才能用上的高级货,小妞,就算你是边缘行者也没见过吧?如果你没有这么高级的接地皮肤,我可真怕把你烤焦。”面前那个小混混小声笑着。丽贝卡想要大叫,可电流已经让她不受控制。
“洛乐赶紧他妈的给我跑啊。”这是她脑海中闪过的最后的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