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7:异常遭遇报告

027:异常遭遇报告

  审判官的作息时间容易被诟病。

  邪祟总是在黑夜活动,比码头老鼠还要恶毒,因此值夜者也会在日落后变得清醒,属于是无需治疗却又不健康的职业病。

  阴影里容易滋生怪异,受害者总在灯火无法庇佑之处遭殃。

  守卫是这座城邦的移动光源,而审判官便是信仰坚定者的太阳。

  柏莎将视线从胡母雕塑上移开,紧接着,静默室被值夜者推开。

  一个呼吸急促的士兵说道:“审判官阁下,有异常遭遇事件,疑似邪教徒手笔,受害者情况非常糟糕……”

  “去现场。”

  柏莎女士戴上黑色宽檐礼帽。

  她抬手时将圣徽掠过新兵肩头,施加了一个平复情绪的心理暗示。

  城邦为应对激增的异常事件,给学院预备役士兵增加了实习名额,新晋调查员大都在市政厅做文职,只有其中的佼佼者在通过严格测试后才会获得前线工作的机会。

  新面孔虽多,很少会看见这么紧张的孩子。

  蒸汽步行机迅速启动,飞速越过了教会街区,移动装置搭上了市政专用滑轨,离开了教堂高地。

  夜风在耳畔呼啸。

  柏莎望向车外。

  城邦斑斓的灯火在夜幕里闪耀,仿佛是一片窥探世界的小眼睛,又像是无数飘荡的灵魂,步行机穿梭在夹缝中间,为了守护文明,不得不在疯狂的边界疾驰。

  新兵吞了吞口水,继续阅读事件报告。

  “银匙街区8号,居民向夜巡者举报邻居扰民。”

  他在步行机上调整了坐姿。

  “教会和守卫赶到并发现异端活动痕迹,目前已经控制了现场,首批进驻人员遭受精神重创,已申领隔音塞。”

  “有幸存者,但……很诡异,我们无法确认受害人是否还是存活状态……他,他很……”

  新兵语无伦次地介绍着。

  “你看起来很紧张?”

  柏莎看见他额头带汗,又施加了一段祝福。

  海潮声响起,湿润温柔的风掠过他,诸神的赐福是信徒们对抗邪祟的信心,也是安全感的由来。

  新兵似乎好受了许多。

  目的地在上城区,属于密斯卡托分院辐射范围内,是一片知识份子群集的街道。

  柏莎按着帽檐下车,将新兵带给守卫者队长,自己则拉紧黑色手套迈步走进了凶宅。

  一位心理医师上前接待新兵,而后者看向柏莎女士的背影长舒了一口气,症状减轻了许多。

  新兵对旁边负责诊断和心理疏导的同事讪笑道:“今天的审判官阁下好吓人。”

  守备队长默不作声,考虑在新兵的报告上给抗压素质给个D,联想到审判官睥睨众生的气场,还是决定给个B吧。

  柏莎独自上前的时候,门槛旁的两位调查员已经准备好了熏香和检测仪器。

  北仑蒂经济发展良好,市政投入很高。

  调查员全部配备标准隔离服,背后印有密斯卡托大学和北仑蒂城邦的徽记。

  他们根据各自的特长,会配备长管连发式机枪和神圣徽章,或者书籍、吊坠等一切能够调用超凡力量的物品。

  守备精英中有许多人精通枪械与神秘学,格斗修习的佼佼者也很多。

  柏莎女士在密斯卡托获得的学位数量以及市政厅测试中的各项成绩都是相当耀眼的。

  她接任审判官职位以来,上至主教和执政官下至最普通的调查员都对其非常的信任。

  调查员让出通道,给柏莎女士做了清理。

  事发地是一幢两层带庭院的房屋,是密斯卡托第二批规划住宅区,市政厅以廉租房的形式将其租赁给学院家属或者客座教授。

  调查员开始汇报屋主信息。

  照片上是位棕色头发的音乐家,一个密斯卡托大学在流动剧场里发掘出来的流浪演奏者,在北仑蒂周围的城邦也小有名气,深受观众喜爱。

  守备队长靠近审判官。

  他也佩戴了泵吸式面罩,软管连接着带有秘药的过滤器,能够缓解精神污染。

  “这已经是第六位了。”

  守备队长的声音穿透面罩,瓮声瓮气地说。

  “末日教派似乎盯上了音乐领域的人,执政官阁下在考虑暂时关停部分城邦娱乐项目,暂停小剧场的演出,密大那边也约见了几位教授……”

  他们在门廊附近交谈。

  柏莎听取报告时检视了周围,玄关处的礼帽和鞋子都没有异样,探照灯下没有污染痕迹,也没有强行闯入的迹象。

  调查员口述完毕,简报会呈送市政厅。

  城邦守备正在按照《异常处理条例》对周围居民做逐户访问。

  这座建筑也已经被深度隔离,审判官眼中能够看见空气里的涟漪。

  她的黑色手套置于身前,在短暂的精神震荡中跨过了玄关。

  这才算是真正的“推门而入”。

  异常对于普通民众来说是灾难,为了保护市民们的心智,会做一定程度的处理,由于禁制存在,屋外的人只会看见一幢亮着灯的普通住宅,但它真实的景象要惨烈得多。

  柏莎听见了钢琴声。

  一股纯粹暴戾的噪音。

  她跨过一张碎裂带血的桌子,转身在客厅附近看见了音乐家饲养的猎犬——已经被开膛破肚,死相凄惨地挂在墙壁的破洞边缘,同时一股令人作恶的血腥和腐臭钻入鼻尖。

  钢琴声变得愈发激烈。

  柏莎穿过客厅,便看见在专门修建起来的房间里有一个人在演奏。

  他便是受害者纳西姆·伯尔。

  纳西姆背对着房门,在不断闪烁的电灯中演奏着一架高档钢琴,身体幅度巨大,用近乎疯狂的速度掠过黑白键,脖子扭曲,脑袋歪斜。

  柏莎看见那背影的一瞬间,感受到一股非常强烈且熟悉的情绪。

  纳西姆在战斗,在用意志抵抗某些入侵。

  柏莎走上近前才发现他满脸是血,眼球里只有乳白和红血丝,最可怕是双手。

  纳西姆在键盘上驰骋的十指,此时已经重伤,鲜血浸润了琴键,而部分肌肉已经坏死,露出一点点乳白色的骨头。

  演奏声越发激烈,曲调凌乱,却又暗藏着某种奇异的旋律,令人内心想要去聆听。

  房门旁边的调查员也佩戴了耳罩,用手势简单汇报了情况,第一批试图进去抢救的守卫已经被击穿了理智边界,正在接受矫正和治疗。

  柏莎隔绝自己的灵识,驱散了好奇心。

  她手套上的胡母徽记开始泛光,捂着纳西姆的眼睛从后面将其从琴凳上拽下来。

  音乐家在挣扎,双手仿佛被无形的东西牢牢捆缚在琴键周围。

  柏莎抬起脚,靴子里弹射出一柄短刀,带着海潮声切开了中间的空气。

  纳西姆怔怔地倒在地板上。

  电灯开始闪烁。

  钢琴声最后一点余韵在房间回荡,而随着尾音完全消失,原本站在门口的调查员也捂着心脏瘫倒下来。

  一种莫名的恐慌,要从内心深处爬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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