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很快来到了1936年1月,随着大选如火如荼举行,西班牙全国各地的火药味日渐浓厚。
虽然,阿方索君主派和卡洛斯正统派在1933年的大选中同极右翼党派结盟。
但是,他们却不太愿意在这次大选上继续与极右翼党派结盟。
甚至阿方索君主派的西班牙复兴运动联盟(RE)和卡洛斯正统派的西班牙传统主义联盟(CT)还在一些选区推出了自己的候选人,跟激进党、西班牙天主教争取自治权利联盟进行竞争。
当然,长枪党也是独自参加大选。
结果,他们的影响力太低,没有多少选民给他们投票。
不过,在所有选民面前,整个右翼政党还是结成了统一战线。
在北方一些地区,右翼统一战线甚至还吸收了一些在1933年大选中跟自己关系冷淡的右翼自由主义者参加投票。
为此,西班牙天主教争取自治权利联盟发动了大规模的宣传,印着希尔·罗夫雷斯的照片与西班牙领袖的竞选口号的大幅海报,贴满了全国的墙壁。
有些时候,党魁希尔·罗夫雷斯也亲自上台大打嘴炮。
他在报纸、杂志、广播电台等媒体里肆意辱骂和威胁自己的竞争对手。
甚至还赤裸裸地宣称,如果他能获胜,就会结束共和制,建立专制制度。
然而,左翼党派也不是那样好说话的。
1936年1月15日,马丁内斯·巴里奥领导的共和同盟与阿萨尼亚领导的左派共和党,同社会党、安赫尔·佩斯塔尼亚的工团主义党、西共、加泰罗尼亚社会主义者联盟、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加泰罗尼亚劳工党、联邦民主共和党、拉巴塞雷协会、加利西亚民族党、瓦伦西亚左翼党、巴斯克民族党共同签署了联合竞选纲领。
人民阵线正式宣告成立。
他们提出了两个竞选纲领,大区自治和八项要求。
所谓大区自治就不必赘述,八项要求则是包括了土地改革、教育改革、监督议会、改革市政、重组财政、保护轻工业、发展公共事业。
人民阵线的宣言谴责了保守派领导的政府采取的行动,要求释放1933年11月以后被拘留的政治犯,重新雇用因未经正当程序或原因而被停职,解雇或转移的政府雇员,停止政治迫害。
人民阵线提议建立一个独立的司法机构,由政府控制,调查和起诉警方的无理暴力行为,以及修订《公共秩序法》以保护公民免受任意权力的权利。
人民阵线还主张采取温和的左倾经济政策,拒绝土地国有化的观念,而是支持向农业提供国家经济援助,新的进步租赁法和促进集体生产方式。
人民阵线鼓励国家研究协助民族工业,承诺保护小企业,大规模扩大公共工程,以及累进税制改革。
人民阵线反对以阶级为基础的社会,承诺恢复1931年至1933年西班牙政府的大部分经济政策,包括增加农村短工的工资,实行家庭津贴制度。
可以说,这是一个资产阶级框架内的自由主义纲领,符合进步知识分子、中产阶层、小资产者、银行家和金融家的政治诉求。
不过,这里面完全没有提出社会党的政治要求,比如对土地和银行实行国有化,并由工人阶级对工业进行监督。
这个纲领指出,共和派心中的共和国,不是受社会与经济阶级的考虑所影响的共和国,而是一种追求公共利益与社会进步的民主自由体制。
无疑,这是一个非常温和的纲领。
社会观察家拉莫斯·奥利维拉评论说,这个纲领的每一项要求都在逃避问题。
但是,它提出的一项要求得到了广泛的赞同,给真正的群众动员提供了机遇。
就是无条件大赦1934年的起义者,恢复所有被迫离岗的工人的工作,并发放国家陪偿金。
社会党的卡巴耶洛与统工党急于释放仍在狱中的3万多名工人,给自己树立革命者的形象,并以此来证明自己参加人民阵线的正确性。
他们认为人民阵线是一个没有未来的竞选联盟。
急于解救狱中的工人,在一定程度上,是城市工人和无地农民大量投票支持这个纲领的原因。
否则,这个纲领几乎无法把工人彻底发动起来。
同样,这个纲领也是无政府主义者改变议会竞选态度的原因。
虽然,全劳联与伊无联总是反对选举斗争的,而工会反对派也对人民阵线和所谓的竞选活动态度冷淡。
但是,这是他们有史以来第一次没有提出惯用的不投票的口号,也没有抵制选举。
根据估计,在以前的选举中,由于无政府主义者的抵制,大概会有150万人不参加选举。
但在1936年2月,为了解救狱中的起义者,这些人把选票投给了人民阵线的候选人。
大选的结果毫无疑问,这些人的选票改变了大选的结果。
2月16日,在1100万登记选民中,有950参加了选举。
人民阵线获得了420.6156万张选票,右翼联盟获得了378.3601万张选票,中派获得了68.1447万张选票。
国民议会马上进行了复核,最后的得票数是:
人民阵线:483.8449万票。
右翼联盟:399.6931万票。
中间派:44.9320万票。
人民阵线,获胜。
从得票数来看,人民阵线仅获得微弱多数,但它在议会中却获得了绝对多数席位。
人民阵线获得了277个议席。
右翼联盟获得了132个议席。
中间派32个议席。
对多数票获得者有利的选举法,产生了有利于左派的结果。
尽管,右翼联盟获得了比1933年更多的选票。
但是,他们的总票数却少于人民阵线各党的总票数。
结果,他们失去了超过一半的议席。
如此激烈的大选,必然会引发各种关于强迫投票和虚报选票的骂战。
没有一个政党不参加骂战。
当然,在一些无产阶级选区,资产阶级在投票时肯定会感到犹豫不决。
但是,在乡下的许多地方,很多人遭到了国民警察和突击卫队的直接威胁,或是被大地主以解雇相要挟,不得不投了右派的票。
不管人们怎么看待这次大选的有效性,但它从根本上改变了议会的格局,甚至彻底改变了西班牙的政治环境,这才是关键所在。
总统阿尔卡拉·萨莫拉的愿望落空了,中派和中右派在大选中遭到了惨败。
雷鲁克斯和坎波等人都没有当选议员。
雷鲁克斯的激进党仅有6人当选。
最重要的中派集团是,由即将卸任的总理波尔特拉·巴利亚达雷斯领导的内阁,也仅有14人当选。
西班牙天主教自治权利联盟仍能组成有力的议会党团,他们获得了86个席位。
同时,西班牙农业党的10名议员几乎总是与其站在一起。
戈伊科切亚未能当选内阁总理。
阿方索君主派的卡尔沃·索特洛成了极右翼党派的代言人。
他的西班牙复兴运动联盟仅有12人当选议员。
在人民阵线获得的总票数中,各个政党分别获得了多少票,各个党派都很默契的没有对外公布。
不过,从共和同盟、左派共和党、社会党、独立工团主义党、加利西亚民族党、加泰罗尼亚社会主义者联盟、马克思主义统一工人党、加泰罗尼亚劳工党、联邦民主共和党、瓦伦西亚左翼党、巴斯克民族党等领导人不断前往阿斯图里亚斯大区,去主动拜访西共总书记何塞·迪亚斯可以看出,这个政党在人民阵线内部的话语权有多重要。
他们很快就多个议题达成了新的共识,并准备开展新的议会工作。
由于各个左翼党派当选的议员人数并不是按照人民阵线的得票数来计算的,而是按照各个组织之间的协议来分配的,与候选人名单无关。
阿萨尼亚的左派共和党获得了74个议员席位。
马丁内斯·巴里奥的共和同盟获得了37个议员席位。
路易斯·孔帕尼斯的加泰罗尼亚左翼共和党获得了28个议员席位。
卡巴耶洛和普里耶托领导的社会党获得了92个议员席位。
何塞·迪亚斯领导的西共获得了28个议员席位。
茹安·柯莫雷拉·索雷尔领导的加泰罗尼亚社会主义者联盟获得了4个议员席位。
毛林领导的马统工获得了1个议员席位,就是毛林亲自担任。
弗朗西斯科·坎博·巴特列领导的加泰罗尼亚劳工党获得了1个议员席位。
年长的佩斯塔尼亚领导的独立工团主义党获得了1个议员席位。
还是其他地方党派获得了不少议员席位。
加泰罗尼亚同盟获得了12个议员席位。
巴斯克民族党获得了8个议员席位。
加泰罗尼亚共和行动党获得了5个议员席位。
加利西亚民族党获得了3个议员席位。
瓦伦西亚左翼党获得了1个议员席位。
这场议会选举的结果激起了各种各样的情绪,胜利者欢欣鼓舞,却也不无担忧;失败者惊惧交加,心中顿生叛意。
于是,种种谣言不胫而走。
马克思主义者或无政府主义者要发动武装起义的谣言在极右翼党派当中不断流传。
左翼党派当中也流传着军事政变的预谋者被人告发的传闻。
然而,这些传闻并非没有根据,波尔特拉·巴利亚达雷斯就在报纸媒体上透露,佛朗哥将军曾向他许诺,只要他宣布大选无效,陆军就会支持他。
波尔特拉·巴利亚达雷斯觉得情况实在太棘手,他应该立即辞职。
他还向总统建议,找一位人民阵线的领袖来接替自己担任总理。
阿萨尼亚立即组成了新政府,政府成员都是资产阶级共和派。
工人阶级政党也没有参加了新一任内阁,但在议会中支持政府。
社会党曾在1931年同共和派组成联合政府。
有了这个先例,现在社会党却不参加政府,确实令人惊讶。
其实,卡巴耶洛派和普里耶托派的斗争使社会党陷入了党内危机。
这正是他们不参加政府新内阁的主要原因。
在1935年12月,普里耶托提出了在人民阵线的框架内同资产阶级结盟的政策。
当时.卡巴耶洛派无法阻止社会党采纳普里耶托的政策。
但是,他们迫使普里耶托事先承诺,人民阵线只是竞选联盟,选举过后就不会维持这个联盟,不再受人民阵线约束。
在1936年2月16日之后,普里耶托再次提出组建一个由共和派和社会党组成的人民阵线政府。
他曾发誓绝不会重蹈1931年的覆辙。
然而,绝不会再同共和派组建联合政府的卡巴耶洛却反驳说。
“既然人民阵线纲领是资产阶级的纲领,那就让资产阶级共和派自己去贯彻执行这个纲领,社会党无权执行一个不属于自己的纲领。”
他们顶多只会在议会中忠实地支持阿萨尼亚的新政府。
于是,拉尔戈·卡巴耶洛的意见占了上风。
卡萨雷斯·奇洛加在3月份组织新政府时,社会党也对这个内阁采取了同样的态度。
立法机关的首批重大举措之一,就是免去了阿尔卡拉·萨莫拉的总统职务,由阿萨尼亚接任。
原先,阿尔卡拉·萨莫拉的的总统任期应该到年底才结束。
但是,人民阵线的大部分人担心他可能会仓促解散议会或是支持军事政变。
为了自卫,他们便指控阿尔卡拉·萨莫拉解散议会的行为不合法。
这也是罢免总统的唯一一个合宪的理由。
其实,按照1931年的西班牙共和国宪法,总统可以解散议会两次。
但是,在第二次解散议会后,新选出的议会就要对总统解散议会的行为进行审查。
如果总统提前解散议会的行为被认为是没有正当理由的,议会就可以弹劾总统。
由于阿尔卡拉·萨莫拉在1933年已经解散过一次议会。
所以,1936年这次是他第二次解散议会,而新一届议会中他的支持者非常少。
所以,他就被弹劾了。
右翼派党有充分的理由讨厌阿尔卡拉·萨莫拉。
于是,他们就投了弃权票。
于是,阿尔卡拉·萨莫拉就被罢免。
1936年4月7日,阿尔卡拉·萨莫拉被议会弹劾后,由马丁内斯·巴里奥担任临时总统。
5月11日,阿萨尼亚正式当选为共和国总统,他于1939年3月1日辞职。
许多社会观察家都对阿萨尼亚同意竞选总统感到惊讶。
实际上,普里耶托在此事中发挥的作用,表明这可能是一个迫使社会党就范的阴谋。
如果阿萨尼亚当上了总统,不久之后,普里耶托可能就会接替阿萨尼亚出任政府首脑。
无论如何,阿萨尼亚还是以绝对优势当选总统,仅有6名议员投了反对票,而右翼党派投了弃权票。
阿萨尼亚当上了国家元首,这似乎提供了抵御反动和抵御革命的双重保障。
他很坚定,在未来,自己决对不会成为军事政变的同谋。
他对经济上与政治上的自由主义始终不渝,坚决不会成为革命的先驱者。
简单来说,他能团结一切希望避免内战的西班牙人,成为他们的象征与期望。
在总统选举后的第一次演讲中,阿萨尼亚向共和派与非共和派与一切热爱祖国遵守纪律尊重宪法权威的人发出呼吁,号召他们团结一致,保卫共和国。
但是,他一边向法律与秩序的支持者发出呼吁,一边又采取了明确的措施,安抚人民的不满。
他承诺要纠正公务员的恶行,不等新一届议会召开正式会议,就让议会常务委员会通过了命令,恢复了在黑暗的两年中被废除的市议会,还任命了全国各地的市长和省长。
当然,最关键的举措是宣布大赦。
加泰罗尼亚重新获得了自治地位,孔帕尼斯从马德里荣归巴塞罗那。
阿斯图里亚斯的矿石工人走出了监狱,而镇压他们的洛佩斯·德·奥乔亚将军则是锒铛入狱,佛朗哥也被调离总参谋部,派往偏僻的加那利群岛司令部。
土地改革正在着手进行。
扫盲教育也在逐步推进。
《西班牙大区自治法案》在议会获得全票通过,各个自治区都可以按照本地的实际情况来选择适合绝大多数民众的治理政策。
除了加泰罗尼亚提前获得自治权之外,安达卢西亚、阿拉贡、阿斯图里亚斯、巴利阿里群岛、巴斯克、加那利群岛、坎塔布利亚、卡斯蒂利亚莱昂、卡斯蒂利亚拉曼恰、埃斯特雷马杜拉、加利西亚、马德里、穆尔西亚、纳瓦拉、拉里奥哈、巴伦西亚等行政大区纷纷成立了自治机构,并获得了阿萨尼亚新政府的正式承认。
中央与地方就人事任免、财政、税收、海关、外交、军队、行政、教育、宗教等问题,开始谈判划分权力与责任。
随着《国家工业复兴法案》、《1936国家债券发行法案》、《国家大型水利工程兴修法案》、《1936西班牙环海岸线铁路公路》、《以工代赈法案》、《中小企业减税法案》、《1936富豪阶层减税法案》、《公务员工资增加法案》、《新教会改革法案》、《社会最低保障救济法案》、《失业工人救济法案》、《农民收入倍增法案》的相继通过和逐步推行。
此后,议会的每一次会议都会变成一场吵吵嚷嚷的对骂。
共和派政府试图在议会里通过社会改良的措施。
他们认为这些措施是合适的,可以满足人民的要求。
但是,人民的要求每一天都在变得更广泛、更深入。
饥肠辘辘的无地农民在无政府主义者的率领下,选择使用自己的方式来执行这些法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