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二楼去等了一会，罗眼镜就开着那辆二手宝马兴冲冲地回来了，请李随风去他的出租屋也是办公室里详谈。

　　“风哥，难为你专程跑过来。这个月过后我就准备把公司搬到东门那边去了，租下一整层来，一半用来办公一半用来当直播间，这里的老旧房子看起来实在太寒碜，完全和我们公司的格调匹配不上啊。”

　　罗眼镜现在的打扮外形气质，已经完全成为了一个年少有为的青年成功人士，言谈举止之间自信笃定挥斥方遒仿佛公司上市花美国股民的钱已经是近在眼前了。李随风听了却皱眉：“那边的写字楼房租不便宜吧？”

　　“风哥，以后我们可都不必要为钱的事情发愁啦！”罗眼镜摇头晃脑，兴奋得差点就要学三哥来上一段我在东北玩泥巴，不过这家伙的谨慎小心还是刻在骨子里的，说这些话的时候都尽量压低了声音，生怕让楼下邻居和对面的周佳陈蕊她们听见。“联讯集团的高管专门找我谈话了，非常肯定我们公司的成绩，有强烈的收购和投资的意愿。”

　　“联讯集团吗？那当然是不错了……”联讯集团要在南都开设分部，收购一些本地周边小公司也是正常的，国内互联网大哥就是这么豪气，看上了就可以买买买。“不过你这公司才开了多久？这样小猫两三只的，他们看得上？”

　　“风哥，你是不知道我们现在的前景有多好。虽然公司手上的主播现在就三个，但那可是个个都火，在三个完全不同的赛道上都有非常不错的成绩，这可才开始直播一个月不到啊！联讯高管也对我们公司培养新人的能力赞不绝口，说我们对市场的嗅觉，对直播这个行业的了解，对观众粉丝们的心态把控都是一流的！”

　　“这也是你的能力啊。”李随风说。这也确实是大实话，这公司本来就是罗眼镜靠着正能量反馈的灵感给搞起来的，也一直是他一个人上蹿下跳主持一切。说起迎合宅男粉丝口味的能力，可是这家伙的之前赖以为生的老本行，男扮女装丑得一比卖些尿水内裤都能混得风生水起，对客户心态需求的掌控把握敏锐得就像本能一样，正能量激发后涌现的那些理论也是一套一套的，说得简单点这家伙就是搞这个的天才。

　　“哪里，哪里，这些也都要多亏了风哥你啊。没有你当初的搭救我一把我说不定命都没了，也还多亏了你前期的慷慨投资，我的启动才能这样顺畅。”罗眼镜志得意满之际也没忘记感恩，毕竟是经过梦境加持和金手指认证了的小弟。“现在我觉得我们公司估值最少得有个一千万左右吧，联讯注资怎么的也应该上千万才是……”

　　“上千万？”虽然以高维战士自居，对俗世利益已经不怎么放在心上，但李随风还是被这数字给吓了一跳，毕竟这公司才成立不到一个月，启动的时候七拼八凑也不到二十万。“能有这么多？你可别觉得人家联讯就是人傻钱多啊。”

　　“必须得有这么多！我可不是乱吹牛，就凭我们手上这三个主播的合同，估值怎么的都不会低于一千万！”罗眼镜却是自信爆炸。“崔家妹子那边就不用说了，她自己的素质超高又有吴小西那个变态拉着一帮人在里面疯狂烘托气氛，数据好看得不得了！陈蕊那边稍差一点但是也是很稳定地上升，已经开始在游戏主播里很有名气了。当然最最关键是之前顺手签下的那个大岭山的农村妹子现在可是超级暴火……”

　　“大岭山的妹子？超级暴火？”李随风愣了愣，然后才想起应该是在嘉城老家遇到后让罗眼镜签下的祝艳。“她不是说她之前直播都没人看吗？为什么能暴火？”

　　“风哥你都不关心她们的直播吗？”罗眼镜反而一脸的奇怪。“前几天的事都上新闻热搜了，现在她可火得很啊。”

　　“我忙啊！睡觉都在做事，哪里有时间看什么直播！”李随风也无奈，在嘉城白天面馆下午医院的，还要抽空去锻炼冥想，真正是做梦都在忙。“她那里是怎么搞的，你教她做什么了？”

　　“哪里是我教她做的，是峰叔教她的啊。我想了想也有道理，现在的大城市小孩哪里见过真正的农村生活，回来后先让她和我视频连线，看看她老家的状况，喝，还真是TMD穷啊，那房子墙壁是用竹子当骨架用黄泥给糊出来的，屋顶是铺的茅草，连砖都舍不得用，不看我都不相信这年头还有这么穷的地方！还是峰叔说得好，让她去播那些城里人没看过的东西，越接地气越土越好，去抓笋蛆笋虫来烤着吃，去打蜂窝抓泥鳅，特别是他爷爷竹编可厉害，箩筐背篓簸箕抓耙什么的拿一根竹子一把小刀一会儿就能做好，熟练得闭着眼睛都行，让那些小屁孩大开眼界，都叫什么竹编仙人了……”

　　“然后这就火了？”

　　“那还不至于，只是逐渐吸引了一批粉丝而已，暴火是前几天出了个意外。她和爷爷还有几个村民去老林子里去挪蜂箱，正在那里拍着蜂巢，忽然旁边冲出一只黑熊来把她爷爷和另外一个村民给扑倒了，她一边乱吼乱叫的一边冲过去拿着长镰刀乱打，结果被熊一巴掌乎到了脸上……”

　　“我X。”李随风也真的是吃了一惊，没想到居然发生这种事故。“人没事吧？还活着？”

　　“没啥大事，那只是亚洲黑熊又不是北美棕熊，应该是来偷吃蜂蜜的块头也不大，看见人多就转身跑了。那村民断了两根肋骨，她爷爷只是被撞到了沟里去马上就自己爬了起来，她挨的那一巴掌倒有点重，掉了四颗牙皮肉也被扯掉了一块。不过最难得的是她一直都没忘记直播，上去打黑熊的时候也是一边拿手机拍着一边打，挨打了之后爬起来捡起手机就对着摄像头喊家人们你们看到没有我真的没骗你们我们这里真的有熊，那张血肉模糊的脸可是把不少人给吓到了。人熊搏杀这种刺激镜头平常人哪里看得到，马上直播间礼物刷得飞起，马上当地的新闻一报道，这种视频根本都用不着去刻意推网上自己马上就传播开了，粉丝数量噌噌地往上涨，现在我已经把她的视频号名称专门给改成‘大岭山搏熊少女’……”

　　说着罗眼镜掏出手机点开直播平台，指给李随风看：“风哥你看，农村人真的是吃苦敬业呢，她这模样都不耽误直播的。”

　　李随风接过一看，上面果然是祝艳正对着镜头，她半边脸包得就像木乃伊一样，还是瞪着一只眼睛口齿含糊地用怪异的普通话对着镜头说：“家人们，感谢你们的关心，感谢你们的礼物。爷爷知道有很多人送我礼物很高兴，今天专门去弄了好东西给我补身体……”

　　“你这伤最好还是去医院里治，在家用草药吃滋补的就能治好吗？”

　　“第一次看见有对自己脸不在乎的女人。”

　　“这么说也许有点伤人，但这妹子的脸没伤的时候也没什么好在乎的……”

　　看了看弹幕，李随风讶然问：“怎么没去医院治吗？这家养猫狗弄伤了也还要去打疫苗什么的，她这被野生动物伤成这样了还在家直播？”

　　罗眼镜连忙说：“当时马上就去乡卫生所清了创的。我也打电话让她去医院，她说镇医院太远太麻烦，她爷爷找的草药好用得很，这点小伤完全没问题……”

　　行吧，山村孩子的强悍生命力确实能突破城里人的常识，这都好几天了，要感染的也早该感染了。李随风只能摇摇头继续看直播。

　　这时候祝艳来到了外面，只见院落里一个干瘪的小老头正蹲在那里编着竹编，他的一双手粗糙干瘦满是老茧看上去好像鸡爪一样，但动起来的时候却灵巧得像是APM一百以上的电竞选手，几根竹条在他手里就像有了生命一样互相穿插跳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一个簸箕。

　　这应该就是祝艳的爷爷了，他看见祝艳就朝旁边努了努嘴说刚刚好快拿来吃，祝艳转身就在旁边一个树枝烧成的灰堆里扒拉了一下，拿出了一块约有两个巴掌大小的焦炭状东西，放在镜头前展示了一下，说：“你们看，烧成这样了。阿九家的猪，喂了一年半的，都吃红苕不吃饲料的，今天刚刚杀了爷爷就去把猪肝要了一叶回来。爷爷说这样烧着吃补人！”

　　“这东西贝爷看了也要摇头。”

　　“烧了有半小时吧，再有营养也没了。”

　　“烧之前血淋淋的也不洗，还专门当抹布拿去擦锅底的灰，这东西再有营养也离卫生十万八千里。”

　　“文盲，中医里那叫百草霜，止血的。”

　　“我不相信人类会吃这种东西，主播真能把这块焦炭吃了，我刷火箭！”

　　弹幕上的质疑没有让祝艳犹豫，反而喜滋滋地对旁边的爷爷说：“爷爷，又有人给我送礼物！”

　　“那可要感谢人家！”爷爷马上说，然后又疑惑。“怎么每次都有人给你礼物？这些人为啥有这么多的礼物！”

　　祝艳把那焦黑的猪肝扳下一小块一小块的塞进嘴，一边嚼着一边解释说：“这是全国各地的观众，大家看我被熊挠了都在关心我！他们说给我礼物让我好去医院看病！这些直播的礼物越多，公司给我的工资也越多。”

　　“那电话收的礼物能换钱？能换多少钱？”爷爷并不理解这直播礼物是什么意思。

　　“可能有一千多块吧？”祝艳傻乎乎的回答。“我也不是很懂。”

　　“这么多？”爷爷吓了一跳的样子，抬头瞪圆了眼睛，不过同时手里的竹编动作也没停，展现出如同那些边看电视边打毛线的大娘们一样熟练成本能的手活。“你给大家说不用礼物了，浪费钱。小伤，都上了药了，包好！去年村头建国儿被野猪撞破了肚皮，肠子都漏出来了，也是我帮他裹的药，也没去医院，现在好好的，挑一百斤的包谷走十里路去赶集。”

　　爷爷和祝艳的交谈都是山区土话，也就李随风这种相近地区的人能听懂，祝艳用普通话翻译了一遍让大家不要送礼物和打赏了，马上又激起一阵热烈的反应。

　　“第一次听见说不要礼物的主播。”

　　“老人家太实诚了啊。”

　　“一百个火箭跪求这种草药的配方。”

　　“别想了，当地十年以上原生草药，黑熊屎野猪尿浸着长大的才有这功效……”

　　李随风却觉得有些不对，转过头来问罗眼镜：“你不是说她暴火了吗？礼物才收了一千多块？”

　　“当然不止，虽然看她直播的没有吴小西那种拿钱砸的变态，但人数太多了，刨除平台的分成之后应该也有五万多了吧……不过当初给她签的合同的时候因为风哥你说是给她每月保底工资，所以分成就是最低的一档……五个点，她能拿二千五……”

　　“才这么点？”李随风也吓了一跳。“你这剥削得也太狠了吧。”

　　“当初完全没想到她能火起来啊。想着能把她的保底工资给赚够就差不多了……”罗眼镜摊手，脸上却全是得意。“现在看来是真正地赚到了，风哥你这真是好人有好报啊。当时你和锋叔都在旁边，我也被峰叔的豪气感染了，脑子一热就给她签了份五年的长约。现在看起来这可是我们公司最大的一笔资产啊。”

　　“这个……”李随风皱眉，下意识地感觉这样有些不大好，但是合同已经签了，而且自己虽然是大股东但一直没有参与管理，这时候让罗眼镜再去重签一个好像有些越俎代庖。“是不是有些过分了？被传出去对公司的名声不大好吧？”

　　罗眼镜不以为然地说：“风哥你放心，很多直播经济公司都是这样的。大不了我们可以额外以奖金的形式补偿给她嘛。两三千块钱一个月在她老家那种地方已经是不得了的高收入了，你给她一月几万的反而给她添麻烦。关键是她这个合同她现在这样的流量对于我们公司的价值太高了，这种能上新闻热搜的顶流暴火主播，五年的低分成长约，所以我才说我们公司估值至少一千万起！”

　　“嗯，行吧，那你下来可要和她好好沟通一下，也别太亏了人家。”李随风也只能这样说了。

　　这时候手机里的爷爷又在对祝艳说：“要感谢人家！多感谢人家给你送电话礼物！还要感谢公司领导给你发工资！还要感谢菩萨保佑！感谢神仙送你手机！”

　　“啊，是的。爷爷你说的对。”祝艳也是一脸恍然大悟的样子。“我一直不知道为啥那大哥要送我手机，还让直播公司来给我发工资，原来是神仙！那大哥肯定是神仙变的！”

　　“感谢大家！感谢菩萨！感谢神仙！”看着祝艳在镜头里连连作揖，李随风感觉苦笑不得，忽然他心中一动，调出金手指的面板一看，自己的强度后面的附加值已经从+5变成了+10，后面的后缀中也多出了个（神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