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做生意的都这么懒么？”海因茨冷着脸，蓝色的眼珠很招人讨厌地盯着梅富凯看。

　　梅富凯脸上堆起假笑：“今天又来检查吗？治安官先生？”

　　“进去说。”海因茨生硬地说道。

　　梅富凯只能让他进到书店里。

　　进了书店，海因茨先谨慎地看了一圈，确定没有别人后，脸上才显露出点焦躁：“昨天出事了，死了三个警察。”

　　梅富凯皱起了眉：“都是十一科的？”

　　“三科的。”海因茨越发烦躁地说。

　　梅富凯更惊讶了：“不是已经确认了是逐亡猎犬，为什么还让三科的人参与？”

　　三科只负责正常的刑事案件，十一科则负责有超凡力量的刑事案件。

　　十一科的警员多少都知道一些超凡知识，手里也有些东西，能够保命。而三科的人只是普通的警察，让他们参与，不是送死吗？

　　“不该你知道的，不要问！”海因茨严厉地说。

　　梅富凯轻笑了一声，轻轻敲了敲玻璃柜台：“齐彭贝格先生，看来你也办过一些和超凡有关的案子了，是不是抓了一些不入流的超凡者，就觉得所有超凡者都是罪犯了？”

　　“我不知道金特纳署长是怎么跟你说起我的，但我是你们十一科的合作者，不是你们可以颐指气使的那些街头上的线人、麻雀、灰燕，你如果还是这个态度，趁早哪里来的回哪里去吧，告诉金特纳，换个人来，我不和连话都不能好好说的蠢货合作。”梅富凯语调平静，但十分认真。

　　“你！”海因茨紧咬着牙，瞪着他，梅富凯冷漠地看着海因茨·齐彭贝格，分毫不让。

　　他的气势上渐渐压住了对方，海因茨不爽地咳嗽了一下，再次左右看了看，然后才不情不愿地低声说：“署里最近有些……矛盾，三科不想让出这个案子。”

　　“所有矛盾的背后，都是利益。”梅富凯一针见血地说，“三科不是拒绝让出这个案子，恰恰相反，他们是想染指十一科的超凡案件，他们也对超凡力量有兴趣。”

　　海因茨愣了愣，显然他心中也明白这些，只是没想到梅富凯这么快就看明白，而且说得这么透彻。

　　“治安总署是阿基坦王国掌控穆尼兰联邦的一只铁爪，而十一科，是治安总署最锋利的爪尖，齐彭贝格先生，身为十一科的人，不要只盯着案子，你得想明白自己是谁，在为谁，为了什么而工作。”梅富凯继续很有逼格地说道。

　　海因茨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俨然被梅富凯镇住了。

　　“说说吧，那三个警察怎么死的？”梅富凯掌控了谈话节奏，这时候才开口问道。

　　三个警察，三个来自治安总署的警察，在局势混乱的波茵，这已经是相当大的事件了。

　　海因茨从自己的衣袋里拿出了一枚薄片。

　　看到那个薄片，梅富凯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那分明是海因茨临走前，自己给他的骨片符咒。

　　现在骨片不仅变得如同干枯的树叶一般卷曲枯萎，而且还散发出明显的腥味儿。

　　腐烂的鱼发出的腥臭味儿。

　　这个符咒是梅富凯自己做的，虽然他那时候只是个一阶的通灵者，但他用的是弗朗索瓦教的仪式，所以做出来的护身符咒还是很有效力的，甚至能够拿到黑市上卖钱。

　　没想到才过去一个晚上，符咒就损坏成这个样子。

　　在灵界的探索经常让超凡者忘了时间的流逝，会产生已经过去了很久的错觉。

　　昨晚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梅富凯已经把海因茨说的事情忘在脑后了，冷不丁想起来，感觉好像是好几天前的事一样。

　　但是这枚符咒瞬间把梅富凯拉回了现实，符咒的惨状意味着，某种非常危险的东西，出现在了波茵，在波茵夜晚的大街上游荡。

　　“他们召唤出两条逐亡猎犬，还有一个可怕的东西，据我的同事描述，那怪物像个巨人，一个白色的浑身满是肥肉的巨人，那东西出现的时候，我感觉特别疼痛，直接昏了过去，醒来的时候符咒就变成这样了。我的同事告诉我，多亏这枚符咒，我才能活下来，这件事，我要谢谢你。”海因茨郑重地说。

　　梅富凯腹诽，我的符咒救了你的命，你对我竟然还是这个态度，你到底是哪个茅坑里跑出来的臭石头？

　　他把符咒翻来覆去地看，因为符咒已经变得非常脆弱，所以很快就变成了碎片，用手搓一搓，就会变成细灰：“你说的东西，很有可能是肿胀巨魔……这东西也是非常危险的灵界怪物，能驱使逐亡猎犬，还能召唤肿胀巨魔，这些家伙的本事很厉害。”

　　“该怎么对付那东西？”海因茨严肃地看着他。

　　梅富凯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海因茨：“无论是逐亡猎犬还是肿胀巨魔，都是很危险的灵界怪物，而能够召唤他们的家伙，肯定是真正的邪教徒，你想对付他们？你在说梦话吗？”

　　对于低阶的超凡者来说，召唤已经是非常高端，非常厉害，甚至可以说是最厉害的手段了。

　　能够召唤灵界的生物来到现世，在超凡者里，已经可以称得上一句高手，强者，恐怖如斯了。

　　最可怕的是，召唤灵界生物，必须要有祭品，如果祭品只是昂贵、稀有，那还好说，糟心的是，大部分祭品，都需要生物的血肉。

　　包括人。

　　或者说，那些灵界的恐怖生物，最喜欢的祭品，就是人。

　　“听我的吧，去找正神教会，这不该是你们这些凡人警察该去解决的事情。”梅富凯再次郑重地建议道。

　　“我们这次不能找正神教会，具体的原因不方便跟你说，但我们必须独立解决这件事。”海因茨严肃地说。

　　梅富凯从喉咙里发出嗤笑：“搞得神神秘秘的，不就是阿基坦的王室和教会争权那点事吗？十一科背后站着的是王室，所以不想让教会插手，必须证明你们自己足够有能力。”

　　海因茨脸色很难看，更很难堪，他面对言辞锋利的梅富凯，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说过，别把我当成那些在街上闲逛，出卖小道消息的情报贩子，金特纳那老头难道没告诉你？”梅富凯相信金特纳不会这么无聊，派一个故意找茬的愣头青过来，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会，或者，并不是误会。

　　海因茨没说话，只是攥紧了他的皮手套。

　　“不找教会的话，王室的人呢？王室自己也有一些超凡者吧？”梅富凯又建议道。

　　海因茨·齐彭贝格沉默了一会儿：“这次的事情，也不方便王室直接插手。”

　　又是一些权力斗争的糟心事。

　　梅富凯盯着海因茨，嘴唇动了动，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如果不能找正神教会，也不能请王室的超凡者，那你们就只能找一些不在官方记录的超凡者来帮忙了。”

　　“那你这里有没有门路？”海因茨盯着梅富凯问道。

　　“有，但我们还没有熟到那个份上。”梅富凯直言不讳地拒绝道。

　　他的助人情结，只会用到雷因和昂娜这样，在街头讨生活，几乎无力挽救自己命运的人身上。

　　像海因茨这样，一看就家世不凡的家伙，根本用不着梅富凯来帮忙。

　　“是金特纳署长让我来的！”海因茨难以置信地叫道。

　　“金特纳是你的上司，不是我的，如果你以为打着金特纳的名号来到这里，就能对我颐指气使吆五喝六，不好意思，你来错了地方。”梅富凯的语气彻底冷了下来。

　　海因茨怒气冲冲地看着他，随后打量着墨兰书店：“来错了地方？我看你这里，正是我该来得地方，要是我好好搜查一番……”

　　“你是在威胁我吗？治安官先生？”梅富凯打断了海因茨的话。

　　“你觉得身为治安官，你手里的权力，让你可以随便拿捏那些不听话的家伙，好让所有人都向你下跪？你觉得金特纳郑重介绍给你的人，只是个可以被你呼来喝去的小角色，该对你卑躬屈膝？你觉得只是因为我没有答应你的要求，就该被你扔进监狱，就在我的符咒救了你一条小命之后？”梅富凯连珠炮似的质问道。

　　“请你回去，告诉金特纳，我这里不欢迎你这样的垃圾，如果他还想让我帮忙，就换个人来。”梅富凯清晰地告诉海因茨。

　　海因茨楞在那里，脸色先是涨红，随后转为苍白。

　　“对不起。”他摘下自己的治安官警帽，微微低头，“滥用自己的权力，威胁别人，这是卑劣的行为，不是一个贵族该做的事，我道歉。”

　　“这是任何有道德的人都不该做的事。”梅富凯冷冷地说，“看得出来，海因茨先生，您出身高贵，是个有身份有道德的贵族，治安官这样的身份，对您来说是大材小用了。”

　　“我不知道您是出于什么原因，才从基层起步积累功劳，但是我想告诉你，在治安总署里，仗着手里有点权力就作威作福的人，多得很，如果你跟着他们只学到了这些最卑劣的东西，那趁早离开吧，那里只会弄脏你高贵的皮靴。”梅富凯辛辣地讥讽道。

　　海因茨点了点头，他随后脸色有些不自然地感谢道：“你的符咒救了我的命，我还没来得及说一声谢谢。”

　　“不用谢，金特纳把你介绍过来，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送死。”梅富凯见海因茨认错态度良好，语气也缓和了一点，从柜台里面又摸出了一枚符咒，和刚才给昂娜的一模一样，“拿着这个吧，你们在对付的，不是小打小闹的蠢货，而是一伙货真价实的，把脑子都卖给邪神的邪教徒，我依然还是那个建议，找正神教会，这本就是他们该解决的问题。”

　　梅富凯是真不太舍得品质这么好的符咒，但如果海因茨还要继续追查这个案子，那遇到的事情就太危险了，也只有这种精良的符咒，才能救他一条小命。

　　海因茨接过符咒：“谢谢。”

　　他低着头，有些别扭地夸了梅富凯一句：“你很大度。”

　　他依然没有回应找正神教会这件事。

　　“金特纳信任我，所以才会把你介绍过来。而我认识的超凡者，他们同样信任我，所以才会接我介绍过去的生意。我要对每一个信任我的人负责，而你，海因茨先生，你还没有得到我的信任，所以我不能答应帮你的忙。”梅富凯见海因茨不是油盐不进的茅坑里的石头，便额外多解释了一句。

　　海因茨有些理解了，他点了点头，对于梅富凯的拒绝，他也是有些傲气在的，语气生硬地说：“我会解决掉那些邪教徒的。”

　　说完，他就要告辞离开。

　　见他要走，梅富凯十分郑重地叮嘱道：“治安官先生，多注意一下不同寻常的杀人案，尤其是被杀的人具有某些共同点的连环杀人案，这很可能是一起危险的邪教献祭！”

　　海因茨听了之后，似乎想起了什么，脸色大变，步履匆匆地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