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富凯没有动,等着她继续说。
“我……我被嫉恨冲昏了头脑。我太想看到他出丑,想证明那次失败不是因为我太弱小,而是因为对手太强大,我没有考虑到后果,我深感抱歉。”碧安卡托着两个杯子,语气诚恳地道歉。
眼下,她似乎已经不太在意自己胸口一片敞开的事实了。
梅富凯叹息了一声,接过了酒杯:“即便你不提醒,塞恩大人想必也会检查我的,这不是你的过错。”
“你能理解真是太好了。”碧安卡温柔一笑,将酒杯举到胸前,手指轻轻抚摸着杯沿。
梅富凯的视线特意在碧安卡的手指周围转了一圈。
当一位美女将美貌作为武器的时候,保持绅士说不定比当个流氓更让她气愤。
碧安卡的笑容越发温柔美艳。
梅富凯低头喝酒,眼底却一片清醒。
他的猜测确实很有可能发生,但这改变不了,是碧安卡先出卖了他。
每一个背叛者都觉得,我不说,他们早晚也会知道。
然后就痛痛快快地选择了出卖。
可惜,说与不说,那是完全不同的两条路。
正确的道路,总是比错误的道路难走,很多人都不愿意去明白这个道理。
碧安卡毕竟是唐·冯玛恩的超凡顾问,而且是一位五阶超凡者,和她为敌,没有什么好处,所以梅富凯姑且假装自己原谅了她。
估计碧安卡也不会信。
只是为了共同的目的,暂时保持和平共处,互相演戏罢了。
“刚才,那个穆尼兰人说,你的话非常关键,是什么意思?”碧安卡有些不解地请教道。
“我和迪兰的记忆都有问题,一旦有人试图窥探,就会受到伤害。”梅富凯说道。
碧安卡心有余悸地点了点头。
“但这种伤害,恰恰说明我们接触到了非同一般的存在,而塞恩刚刚也说了,那位的力量堪比司辰。如果凛冬教会的人也做了探查,他们肯定也会得出相同的结论。”梅富凯解释道。
“你们猜测,窥看这位司辰的惩罚一次比一次严重,而凛冬教会至少会派出一位半神负责这件事,凛冬教会将因此损失一位半神!”碧安卡眼睛一亮,满脸兴奋和期待,看来她也讨厌凛冬教会很久了。
她昂起头,双眼发亮地说:“凛冬教会甚至有可能派一位大贤者检查迪兰!四阶,五阶,六阶,到了凛冬教会说不定真的该轮到七阶了!”
看她的眼神,简直像她自己亲手杀死了一个凛冬教会的大贤者一样兴奋。
“不,我想,塞恩大人和我一样,更希望凛冬教会没有发现这件事。”梅富凯摇了摇头。
“这是为什么……”碧安卡有些不解,但是在话音落下之后,她自己也渐渐想明白过来。
“因为一个两个半神的死亡,甚至是一位大贤者的死亡,都动摇不了凛冬教会的根基。但是,如果能得到两大教会都想找到的东西,那或许就会影响胜利的天平向哪边倾斜,影响到现在穆尼兰的局势,改变长夜教会的困境。”梅富凯摊开手,揭穿了这个简单的道理。
“从四阶缄默者,到你,再到塞恩大人,你们受到的伤害是均匀变强的,没有明显的大幅度增强,那么,我们可以大胆的猜测,窥看过那位司辰的,只有你们三个,凛冬教会的人,还没有检查迪兰的记忆。”梅富凯继续说道。
“凛冬教会?多罗诺夫人?他们会放着迪兰不管,拖延到现在?”碧安卡很难相信这一点,“现在迪兰被他们打得奄奄一息我都不奇怪,怎么可能不检查迪兰?”
“所以说,我的那句话很关键,我让迪兰告诉多罗诺夫人,他是被长夜教会救回来的。那么,在凛冬教会的人看来,他们如果检查迪兰的记忆,很可能会看到长夜君主遗留的影响,等于直接窥看一位正神,就算是喝了三十瓶烈酒的多罗诺夫人,也不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梅富凯笑道。
“更何况,若是迪兰能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们也许就不会那么怀疑迪兰,说不定会觉得,根本不用检查迪兰呢。”梅富凯猜测道。
当然,这个猜测可能性很低。
知识教会和凛冬教会都为了找这件“东西”而大动干戈,要是因为托马斯·迪兰提了一句长夜教会就轻轻放过,那才是真的犯了最愚蠢的错误。
迪兰的说辞,最多能够拖延一下凛冬教会检查他的时间,而这个时间差,就是长夜教会的机会。
梅富凯这句话的关键作用,就是让塞恩知道,长夜教会现在确实还有时间,赶在凛冬教会发现真相之前,带走托马斯·迪兰。
“那这么说……塞恩大人已经认定你和迪兰,或者说,我们一起遇见的那一位,就是知识教会和凛冬教会想找的‘东西’了?”当梅富凯和碧安卡说话的时候,唐·冯玛恩和斯宾塞教授也默默走过来听着。
此时,在场的人都得出了这个结论,这让同样涉足其中的斯宾塞教授深感不安。
“恐怕是的,除非,麦迦那边还藏着什么更能惊掉我们眼球的东西。”梅富凯笑了笑。
唐·冯玛恩苦笑了一声:“那个小混蛋,我是真的很久没有见到他了。”
“唐,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塞恩大人提到,这次知识教会搜查寻找的东西,和死而复生之人有关,难道麦迦也牵扯到这样的事情里了吗?”梅富凯喝了一口酒,语气很随意地问道。
“我注意到了,恐怕,还真有可能。”唐·冯玛恩忧心忡忡地说。
“听起来是个可以佐酒的故事。”梅富凯笑着继续勾出唐·冯玛恩的话头。
“也不是什么好故事。”唐·冯玛恩晃了晃酒杯,回忆道。
“麦迦,他认识了一个女孩,基娅拉。那个女孩虽然留着塞西黎人的血,可他们一家,却已经完全不像个塞西黎人,我不喜欢她。麦迦是个死硬的脾气,他跟我大吵了一架,搬出去和那个女孩住在一起,我觉得等他成熟一点,就会想明白道理,会自己回来的,就没有管他。”看来,即便是很多人的教父,唐·冯玛恩依然不太擅长做好一位“父亲”。
“后来,我听说那个女孩生了重病,去世了。我以为,麦迦该回来了,没想到,他却一直在和一些肮脏的骗子混在一起,我得到消息,那些人告诉他,他们有办法复活基娅拉。”唐·冯玛恩阴沉着脸说道。
梅富凯和斯宾塞、碧安卡面面相觑,作为超凡者,他们非常清楚复活一个人是根本不可能的事,迄今为止,从没有任何一种仪式,任何一种无形之术,能够真正让彻底死亡的人复活。
真正的没有,假的倒是很多。
行尸,怨灵,亡魂……复活回来的人,大部分都是这样的东西,即便有极少部分看起来还保留着一点生前的记忆,那也不过是熄灭的灵魂残留的一点点未曾冷却的余温,并不是真正的复活。
只有极其稀少的,代价极其巨大的办法,可以在只差一点点就要达到“彻底死亡”这个判断标准的情况下,把人再带回尘世。
不过,即便是这样的办法,目前为止,也从没有一次真正成功的记载。
梅富凯对这一点最清楚了。
他端着酒杯,笑着安慰道:“看来,麦迦遇到的不是骗钱的骗子,这伙人有点东西,至少,是被知识教会认可了。”
唐·冯玛恩也苦笑起来:“我倒宁可他遇到的只是一伙骗子。”
“我觉得,两大教会要找的,还是你们遇到的那个东西,我在灵界遇到的最邪门的东西,都没她邪门。”碧安卡捏着酒杯,眼神幽深地看着梅富凯和斯宾塞。
像一条母蛇看到了美味的老鼠。
唐·冯玛恩读懂了她的眼神,他严厉地警告道:“碧安卡,这不是我们可以掺和的事情,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让麦迦和迪兰平安回来。”
作为一位久经风雨的教父,唐·冯玛恩没有被贪婪冲昏头脑,他很清楚,这根本不是他有资格参与的狩猎。
“过度的贪婪只会自取灭亡。”斯宾塞同样提醒道。
“现在塞恩不在,如果联系教母……”碧安卡不甘地咬着嘴唇。
唐·冯玛恩轻轻笑了笑,像是一位父亲,看着胡闹的女儿提出了他根本做不到的要求。
他垂落肩膀,满是疲惫地说道:“我太累了,需要休息一会儿,如果塞恩过来了,记得叫醒我。碧安卡,给我一点帮助,让我睡个好觉吧。”
比年轻人的失恋更让人难受的,或许只有年迈者的失意了。
毕竟,无能为力这个词,就是男人和男孩的分界线。
唐·冯玛恩的脚步,都变得沉重了许多,他走到办公桌后面的沙发前,伸出手轻轻扶着沙发,缓缓坐在那里,深深地陷了进去。
他的双颊因为衰老而有些松弛,双眼也因为疲惫而有些无神,他就静静坐在那里。
在他面前,是倾斜倒地的,东西散落了一地的办公桌。
看到这一幕,碧安卡微微偏头,轻轻擦拭了一下眼角,再抬头时,她戴上温柔的微笑,走到唐·冯玛恩身后,用双手轻轻揉按着他的额头两侧。
唐·冯玛恩拍了拍她的手臂,闭上了眼睛。
“我们先去外面休息一会儿吧。”斯宾塞压低了声音,主动提议道。
梅富凯刚和他走到书房外面,斯宾塞就把他拉到角落里,激动地说:“如果两大教会要找的东西,和死而复生之人有关,那就不可能是你!”
“哦?”梅富凯的眼睛顿时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