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了,敌人袭营了!”
守夜的哨兵仓皇地吹响了号角,旋即便被一马当先的风波恶砍翻在地。
围在营帐前的木栅被轰然炸开一个大缺口;紧跟着,杀气腾腾的龙城骑士们如狂风骤雨般冲进了营帐。
他们一手半松开缰绳,任由坐骑驰骋;一手高举冯阿三制作的利器——“突火枪”。
眼看着点燃火药,“轰”地一声,从竹筒口中冒出来数丈长的火舌!
无论帐篷还是栅栏,只要挨上半点火苗立刻燎着,一时根本无从扑灭。大好骏马被缰绳所束缚,只能在大火里不断哀鸣、挣扎,更可怜无数帐中人,尚在睡梦里便被无情的大火吞噬…
一片焰光顺势而起,照亮了漆黑的夜空。
汹涌的火势惊醒了部落的勇士,他们匆忙拿起武器冲出营帐,不由得被眼前景象惊呆了:突火枪呼啸喷涌,铁骑穿梭游走,就仿佛数百条“火龙”在营地里奔腾狂舞!
这里简直就是如同噩梦降临般的修罗战场!
不少人还没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策马而来龙城兵已经拔出了精锐的弯刀——还是训练时熟悉的劈砍动作,这次换来的,则是敌人的惨呼和炽热的鲜血…
在一片喊杀声中,首领的牙帐帘子被猛地掀开。斡罗思亦难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看到这样的情景顿时清醒了大半。
他拉过一个刚刚避过烈火的亲卫,急声问道:“他们是哪里来的敌人?”
“亦难,是慕容复西北大营的龙城兵…他们趁夜偷袭!”
“慕容复?!他怎么敢…混蛋,我跟这厮不共戴天!”斡罗思咬牙切齿地道,“你立刻燃起狼烟,向另四部求援!”
“是,亦难!”
毕竟斡罗思自小便在马背上的长大,是久经沙场的战士。在搞清状况后,他深知若是各自为战,势必会被慕容复各个击破;当即吹响号角,附近的勇士听到首领号令,纷纷拔刀上马,朝牙帐聚拢过来。
此时吐麻部的营盘已经燃烬一小半,除了那些葬身火海或是被龙城兵斩于马下的,斡罗思身边勉强还能凑出两千多的部众。
看着眼前风波恶和包不同带领龙城骑兵凶狂纵横,他睚眦欲裂,手中的马刀随着心潮,三起三落…如此挣扎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勇气面对那些炎火“巨兽”,率部冲向来犯之敌。
“兄弟们,而今敌人势大,咱们忍一时之气,先行转进别处…
待我集合其余四部的人马援兵,杀回必报今日之仇!走,跟我撤!”
恶狠狠地说完这番话,斡罗思就立刻带着部下调转马头,浩荡荡地往营地后方的谷口逃去。
“只要从奔出谷口,脱离了那片‘人间炼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此刻旭日东升,金色的光辉顺着谷口的缓坡温暖地洒了下来,斡罗思忍不住眯起眼睛,感受到扶光正渐渐驱逐着他背后的黑暗。
这时,一片黑影出现在山坡的顶端,他的心为之一沉:原来慕容复已率一队骑兵,在此地等候多时。这队骑兵大约不过三百人,列成薄薄的三排,牢牢地堵住了谷口。
就这点人,也敢拦我!
斡罗思在心中冷笑,一边加快了坐骑的速度,一边举刀斜指:“所有人听令,冲过山坡,把这些龙城兵全部杀光!”
众骑轰然称喏,跟紧首领的同时“刷”地一声,齐齐拔出明晃晃的钢刀,凶狠地扑向坡上的慕容复所部。
双方的距离被逐渐拉进,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
正当吐麻部的骑兵卯足了劲,想要突围之时,在他们侧翼的峰上,数十名健卒从半山腰探出头来。他们两人一组,抬着几十口大箱子,里面装着满满的“铁火球”。
这些人是从龙城军中千挑万选,最为强壮健硕的士兵。
他们各个手臂粗壮,膂力过人,是精锐中的精锐,专门负责在埋伏战、攻坚战中投掷这些沉重的宋代“手榴弹”,慕容复为其冠名——龙城掷弹兵。
当斡罗思率众冲上缓坡,距慕容复不过二十步时,掷弹校尉一声令下,数十枚铁火雷被点燃引线,猛地抛出,像雹子般从天而降,狠狠地朝他们当头砸下!
轰隆,轰隆隆…
漫天的铁火雷还没落地,便一个接一个地炸裂开来,无数铁片朝四面八方激射而去,如同一场漫天的“铁雨”,无情地收割着骑兵们的生命。
斡罗思感到脸上一阵剧痛,鲜血模糊了他的视线,身后是部下此起彼伏的惨叫痛骂声…此时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冲过去,冲过山谷,就能活!
慕容复居高临下地看着吐麻部骑兵不断被榴弹炸得人仰马翻,阵型大乱,他知道眼下是攻击的最佳时机,当下一挥令旗,带领手下精锐骑兵组成“楔形阵”,从谷口俯冲而下。
凭借高地的势能,龙城骑士如黄河决口汹涌而来,势不可挡…当两股势力冲撞在一起的瞬间,慕容复所部撕开了敌军的队列,贯穿了整支骑兵。
斡罗思满脸血污,朦朦胧地感觉到慕容复离自己越来越近,还没等看清那张英俊不可方物的脸庞,他身体为之一轻,不由自主地倒飞出去,天地飞速地旋转起来…
待眼前画面定格时,他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是自己的躯体——然而已经没了脑袋,成了一具“无头”骑士。
没等想明白“脑袋”哪去了,他的意识逐渐开始模糊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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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望无际的草野上,室韦与全冠清各怀心事,率领五千可敦城守军慢悠悠地行进着。
望着前方不远处奔流的剑河,室韦心中七上八下:公冶乾一大早就带着五千龙城精兵不知去向,只令我和这个秀才模样的腐儒带剩余兵马,来剑河的南岸巡弋…如此分兵,能济得了什么事?
倘若此时敌军来袭,我们这支孤军岂不成了活动的靶子,任人宰割!
想到这,他看向全冠清一眼:“全先生,咱们都到了地方,这公冶先生究竟去了哪里,总可以告知我了吧?”
全冠清淡淡一笑:“室韦大人好生心急,出发前我便说过,等时机一到,你自然就能见到他了。”
室韦闻言心头火起,正要怒斥于他,突然眼见一骑远远地朝他们奔来,正是之前派出去侦察敌情的斥候。
及至跟前,那斥候匆忙下马禀告:“二位大人,不好了…吉利吉思四大部的人马已经纠集起来,合兵一处,大约有六七千的人马;而今发现我军动向,正朝咱们这边杀过来了!”
说话间,遥看河对岸战旗蔽空,烟尘滚滚,果然有大队兵马越来越近,准备跨河奔袭他们。
“废物,敌人都到眼前了,还用你报个甚么!”
骂退斥候,室韦强定心神后忙道:“快,趁他们渡河立足不稳,咱们先行攻击!”
全冠清却摸了摸鼻子:“不急,还不是咱们出手的时候…”
室韦再也忍不可忍,怒道:“亏你还是个中原人,难道连‘半渡而击’的道理都不懂吗?”
他正想自行下令,命部队进攻抢占先机,却被全冠清横过马鞭生生拦住。眼见吉利吉思部的骑兵涉过浅水湾,已经渡过了一半人,不禁又急又怒:“你死便死了,可别拉着我和这数千将士一同给你陪葬!”
不等全冠清回话,突然河岸周围的密林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只见林中左右分别奔出两队人马,杀向敌人的两翼——在左翼一马当先的,正是室韦心心念念的公冶乾!
原来室韦所率这五千辽军不过是诱敌深入的疑兵,公冶乾早就在剑河的南岸布好埋伏,只等吉利吉思各部入瓮,他便率军杀出,打敌人个措手不及。
四部首领本来想借着兵力优势,吞下室韦的五千兵马,哪料到公冶乾在此伏兵,不由得大吃一惊。
然则各部也均是骁勇桀骜之辈,旋即回过神来,命前军掩护后军渡河,左右两侧的骑兵则变阵冲锋,迎面撞向敌军,双方便在平原之上展开一场殊死大战。
眼看敌人如浪潮般越来越近,公冶乾纵马飞驰的同时,从马鞍口袋里拿出一枚雷火弹,心下略感紧张:之前一直是模拟敌人进行火器的演练,从未运用于实战…不知道能否达到预期的效果。
“兄弟们,就是现在…投弹!”
无数枚黑黝黝的雷火弹被远远地投掷了过来,甫一落地便轰然炸响,火光冲天。
距离最近的骑士连人带马被炸得粉身碎骨,血肉横飞;至于周围战马何曾见过这等神器?无不被着巨大震动惊得四蹄乱蹬,失控仰倒,骑士们纷纷栽在马下,随即便被后面的友军吞没…整个队伍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在公冶乾等“开路先锋”的狂轰滥炸下,本来密集的骑兵阵,瞬间便被炸出了一个又一个的“缺口”,紧随其后的龙城骑兵轻而易举便从敌军两翼分别撕开了一道“倒三角”形的口子,仿佛一把尖刀破体穿插进去,左劈右砍,如入无人之境。
眼看两翼的龙城骑兵把敌阵杀了个对穿,直扑四部首领的中军,室韦在远处不禁目瞪口呆,又惊又喜道:“这就是招讨使大人练出来的骑兵,真乃奇才也!另外,他们手中的火器我闻所未闻,简直夺天地之功!”
全冠清笑而不答:“室韦大人,咱们现在若是再不上场,可就连合围包抄、收拾残敌的功劳,都要被他们抢走啦!”
室韦这才反应过来:“对,对…全军听令,出击!”
在全冠清二人的带领下,五千辽军从正面攻入了敌人的本阵,只杀得昏天黑地,风云变色。
吉利吉思的四部骑兵被三面合围,斗志全无,很快便溃不成军,演变成了一边倒的屠杀。
室韦正杀得兴起,只听“噗”地一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胸口蔓延开来,随即遍布全身…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把宝剑刺穿了他的胸膛。这剑的主人,正是他身边的亲密“战友”——全冠清。
室韦旋即感觉到有人从背后将他揽入怀中,耳畔一个冷冰冰的声音适时响起:
“对不起,谁让你站错了队…这场游戏不是你死,就是我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