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分裂分子

第七章 分裂分子

  当郑言月一行人将白善烨五花大绑带到苏联民政厅大楼门外才发现,来这里办事的不止他们一行人,来这里办各种事情的的朝鲜人早已经将此处围了个人满为患。

  由于苏军初到平壤,许多朝鲜人都不太清楚这个所谓的“民政厅”到底是个什么玩意,有人认为有可能就是日占时期的“派出所”“警察局”一类的机构,也有人认为是来这里领结婚证的地方,甚至经历过朝鲜王朝或者大韩帝国时期的老人直接把这里当衙门大堂了,因此各种人士一流圈全跑来办事了。

  什么跑过来找苏联人调节邻里纠纷的,什么来举报小贩短斤缺两的,民政厅总共才128个有编制的职员,怎么能忙的过来,在外围维持治安的大鼻子毛子军警又听不懂叽叽喳喳的朝鲜话,只能一个劲的喊着:

  “dongmu!dongmu!Hu Toe!”(朝鲜话:同志,同志,后退)

  郑言月等人被堵在最后面,都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清水谦与张时雨哪怕是踮起脚尖,都看不到民政大厅的大门,郑言月1米75的身材虽然放在后世大西国也就是普通人水平,但在这个时代的朝鲜半岛却已经是大高个了,毕竟朴卡卡也才1.62,全小将也只有1.70,哪怕是金晟的身高据《朝鲜日报》的报道也不过1.73,因此他倒是可以一眼望到最前面。

  郑言月朝前面望了望,心里盘算着,排到自己这帮人,至少也得等个四十多分钟,因此他说:“还要排很久,无关的人先离开,不要造成拥堵。”之后遣散了前来一起凑热闹的几名围观人员,最后就留下了他自己与张时雨、白善烨、清水谦四个人。

  正排着呢,几人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但白善烨身为“战俘”也只能在一旁干听着,不敢插嘴,于是主要聊天的人就就是郑言月他们三人,而清水谦见这两人也都是朝共的同志,可以信赖,索性也讲了讲自己这些年来的经历。

  原来清水谦还真是老革命了,18岁入党,20岁时曾经担任过日共元老片山潜的秘书,这些年是辗转苏联、大西国、日本、朝鲜四国,像是什么三菱重工长崎造船大罢工、神户川崎造船厂大罢工都有他的身影,还曾经跟着苏联红军给抗联送过物资,听得郑言月与张时雨直竖大拇指。

  “你说,同样是日本人,可区别怎么这么大呢,为什么既有清水谦、伊田助男、德田球一同志这样的义士,也有那帮杀人不眨眼的战犯畜牲呢。”

  张时雨听后不由得感慨万分,他是痛恨一部分日本人,但他恨的是日本的帝国主义者与侵略者,对清水谦这样的日共同志,他还是极为尊重的。

  “你看看这孙子就知道了。”

  郑言月拿起他之前捡到的木棍,戳了戳白善烨的脊梁骨,“我们是朝鲜人,他……勉强也算是朝鲜人吧,这就是原因。”

  几人聊起天来,侃天侃地侃大山,倒也不觉得漫长,不知不觉,他们也就排到了队伍前排,当几人看到大楼门口,郑言月见排到自己了,于是他让二人先稍安勿躁,然后走上前,用上辈子看俄语电影时,学到的几句塑料俄语对门口执勤的卫兵说:“同志,您好,我是一名参加了五年革命的……”

  “我是一名参加了20年革命的老革命,你们不能这样对我!”

  郑言月话还没说完,就有几名苏联官兵推攘着一名年龄起来较大的朝鲜人从大楼里面走了出来,那朝鲜人高叫着:

  “我是党中央的高级干部,凭什么不让我进去,我要见什特科夫将军,你们这帮碍事的家伙,耽误了事你们谁负责啊。”

  “什特科夫将军不在,快走快走!”

  一名朝鲜翻译一个劲的将那自称“老革命”的人往后推,边推边喊着,“快走,快走,这里没有人待见你,你这个利益熏心的混账,滚吧,别再来了。”

  由于那名翻译过于用力,那“老革命”脚下踉跄一下,差点没闪到腰,眼看就要从台阶上摔倒,郑言月赶紧上前一步扶住“老革命”,这才将“老革命”稳住,之后又是有些火气的对翻译说:“说话就说话,你推什么人啊,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我……你?!你自己问问那混账到底是谁,之前干了什么,又想来这里干什么。”

  翻译脸都涨红了,指着“老革命”的鼻子开骂:“我推他过分吗,他干的那些事没揍他都是轻的了,要是搁在战时,我特么都想毙了他。”

  那“老革命”稳住脚步后又走上台阶,毫不示弱的对着翻译怒吼:“那姓朴的到底给了你们什么好处,让你们这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我呢,为什么没人支持我,我也是在鬼子手里经历过生死的人,难道我的资历和过去不能证明我的能力不比他差吗?”

  郑言月仔细看了看“老革命”,反复确认自己不认识此人,没在党代表会议里见过他,心里开始琢磨,此人到底是何许人也了,一旁的张时雨参加革命较早,是经历过1930年朝共大分裂事件,并作为火耀派代表出席过那次决定了朝共生死存亡命运的各派协商会议的,因此他一眼就认出了那“老革命”出来,立马破口大骂到:“他妈的,李英,你还有脸北上。”

  什么,他就是李英?郑言月诧异的看了看老革命,没想到此人就是这段时间,南北朝共大力批判的长安派头目李英啊,知道此人的身份后,郑言月也握紧了拳头:“我呸,我真是瞎了眼了去扶你,你这混蛋就该枪毙,怎么着,南边混不下去了跑北边来了?”

  这个李英不是别人,正是前段时间,意图另立中央,分裂朝共组织的长安派领袖,李英,这段时间,无论是南北朝共,都将此人视为过街老鼠,人人唾弃。

  1945 年 9 月 11日朝共召开会议,选举朴宪永为中央委员会书记。李英则另起炉灶,组建了一个新的中央委员会(即“长安派”),并宣布自己为总书记,但他这个中央委员会却无人承认,眼见南方实在混不下去了,李英只好一路跑到平壤,试图寻求苏联的支持。

  但很显然,他去司令部的时候扑了个空,没找到什特科夫,于是只好来到民政厅,却不想这里的人也不待见他,直接把他赶跑了。

  李英见到张时雨后,也是没好气的回怼:“姓张的,我记得你,谁不知道你是什么出身啊,朴宪永当年是火耀派领袖,你也是火耀派的人,可我就是搞不明白了,为什么火耀派分裂了这么多年,你俩一南一北也都隔开这么久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维护他?”

  “我不是维护他,我是维护党中央,你这分裂党的狗崽子,苏联怎么没枪毙你啊。”

  张时雨回骂到,而一旁的郑言月则开始回忆起,这两天批判文件里对李英的资料介绍了,李英出身南方,但严格来说不算是南方派的人,他1925 年加入朝共,1929–1934 年两次被捕入狱,出狱后便在汉城隐蔽下来。

  而郑言月身为北朝鲜人,主要活动范围都是北部地区,只有去《东亚日报》总部出差的时候才会去南方,虽然在南方他也打着出差的幌子参加过几次党组织会议,但却没见过李英,二人便没什么交集,郑言月不认识李英的脸就很正常了。

  “以朴委员长为首的朝共筹备员会已经在此之前于8 月 20 日通过了决议,决议的命令就是朝鲜正处于资产阶级民主革命阶段,应实行渐进性民主,而当前首要和最重要的任务是建立一个新的统一的朝共,以领导正在出现的革命运动,你如今却在这里另立中央,你到底想干什么?”

  张时雨怒吼到,直接把李英给骂懵了,就连一旁一直以来都和透明人似的白善烨看到这戏剧性的一幕也暂时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忍不住凑热闹,当起了围观群众,开始看热闹。

  “他疯了,你疯了,你们都疯了,这是……这是典型的右倾机会主义!投降主义!你们这帮修正分子搞什么渐进民主,冠冕堂皇!”

  李英也骂起来了:“屁的联合政府!我不要,我只要一个苏维埃,我只要一个苏维埃,我要见什特科夫将军,只要有苏联援助,汉城就一定能起义成功!”

  这人有病吧?!郑言月一脸诧异,这还二十年的老革命?怎么这么幼稚,你是得了失心疯了吧,武装起义重不重要?重要,无产阶级专政政府有没有必要建立,有必要,但这俩是你现在想搞就能搞起来的吗?

  吃了几个菜啊,你有几杆枪啊,你跑到南边折腾的十年都没起义成功,日本人都能随随便便抓你进监狱,你是哪来的自信能干翻驻“韩”美军的?别到时候你这边前前后后就十几个人响应,拿着破土枪就朝潘兴坦克群前面冲,你以为你很英勇?这不是纯纯傻子吗?

  再说了,你真以为朴宪永没有斯大林授意或者默许就建立联合政府的?朝共现在的力量可能在南方建立唯一政府吗?

  北方右派较少,但光有一个曹晚植就够头疼了,但奈何曹晚植在朝鲜人民心中的地位不亚于甚至高于朝共,以至于苏联会把他推为朝鲜领导人,甚至宁愿先干掉玄俊赫这个北朝共领袖,对曹晚植先加以警告,也不直接弄死曹晚植,朝共现在最缺的就是群众基础,如今在朝鲜民间,右翼反而更有支持度,人家群众都看不到你给出来的实际的东西,老百姓凭啥抛弃原有跟随的人,跟你走。

  斯大林的“联合政府”构想从后世来看,虽然不是最优的选择,但确实最适合现阶段的,你啥眼界啊,以为看的比他高?

  北方尚且如此,更不用说美军管控的南方了,南方的朝共力量是更强,但右翼也更强啊,李英这种把所有右翼统称为“敌人”简直逆天,列宁都知道要先咬着牙联合社民党一起斗沙俄,你比列宁斗牛。

  再说了,右翼势力又不是只有统一的一股,且不说现在南韩那边,现在还没有风评低落谷底,声望颇高的李承晚,郑言月的老东家,《东亚日报》的实际操盘手宋镇禹还搁汉城坐镇呢,更别提宋镇禹的背后还有白南薰、许政、白宽洙这些“金性洙系列”政治集团。以及有“光头强“支持,左手掌握白衣社,右手指挥光复军的金九。

  人家自己还在内斗呢,如果按历史发展来看,宋镇禹会“先走一步“,因为支持“半岛托管”而被对民族主义及其重视的金九暗杀,之后金九又会被李承晚暗杀,人家右翼势力又不是铁桶一个,你可以逐个击破嘛,好家伙,你现在这么一搞,可别把人家整成“对抗李英统一阵线”了。

  而且如今南韩的中左翼,都是潜在的合作对象,曾经加入过朝共的吕运亨与安在鸿也在考虑“联合政府”的事情,上个月在汉城组建“朝鲜建国准备委员会”,力图实现“左右联合”,“半岛统一”,朴宪永都知道拉拢他们,结果你倒好,直接把盟友推给对面了。

  美苏冷战如今还没有爆发,美苏双方还在斡旋谈判中,如今正处于一种微妙的局面,你现在如果真的冷不丁,在汉城搞个大爆炸,把半岛局势搞崩了,你以为你是在打杜鲁门的脸啊,那是在斯大林的面前蹦迪。

  郑言月越想越犯恶心,这种自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众人皆右我独左的人简直不要太自负恶心,自以为自己是什么伟大的革命领袖,身边所有党员都不理解自己,自己早晚会把所有人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其实到头来只感动了自己,这样的人还是趁早滚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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