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工们搬开石块后傻了眼。

　　碎石光润、潮湿，分明是积年累月的活水冲刷所造成的。卵石进一步移开后，拇指大小的清冽泉水赫然出现。

　　芬芳的泉水，甜蜜的泉水。

　　是真的！

　　一只只干瘪的水囊幸福地充盈起来。

　　拾荒队每个人，每只牲畜都喝饱了水。

　　最重要的是，格得得到了罗科的初步信任。

　　法布雷美美的砸吧嘴：“不管怎么说，感谢你。”

　　“说说你吧。我对你的经历很好奇。”他希望获取提尔方面的一些情报。

　　见法布雷久久不出声，格得以为回忆太惨他不愿意说。“没事，你不想说也没关系。”他安慰说，“人人都有倒霉的时候，但要记住，人人也都有转运的时候。”

　　法布雷摇摇头，张口欲言。

　　格得正准备听，却突然感到心灵震动，一股强烈的危机感刺得他头皮发麻，冰冷的鸡皮疙瘩席卷全身。他霍地站起，像炸毛的猫踮脚弓背，死死盯视南方蓝色月光最幽深处。

　　“什么，怎么了。”法布雷紧张地站起身，朝着格得注视的方向看去，“那里什么也没有，你看到什么了？”他不确定地问道。

　　格得半精灵的种族，继承了比人类法布雷更好的精灵的夜间视力，他的眼睛在黑暗中犹如猫的一般，可以毫不费力地辨认出周围的地形。

　　没看见异常，但是针刺感反而越来越强烈。

　　有问题。

　　格得注意到双月瑞尔和古塞突然模糊，同时晃动了一下。

　　“你相信我吗？”

　　法布雷点头。

　　“那就跟上我。”他咽了口唾沫，慢慢后退，不管那玩意儿是什么，体型很大，速度很快，最要命的是，它不怀好意，“有大东西来了。”他压低声音提醒，继续后退，寻找最佳观察角度。

　　“你看清是啥了没。”法布雷被吓到了，跟着咽唾沫，跟着后退。

　　“我的视线捕捉不到他。”

　　“艹，究竟是什么鬼东西。”法布雷的声音颤抖，“要我说，咱们转头就跑，一口气跑回营地中央，让罗科、邓尼斯他们操心去吧。”

　　格得肉眼观察了几次，都失败了，尝试伸出灵能触角探查。这很冒险，因为他没受过正经的灵能训练。“我想也许你说的对。”这个无声无形的敌人带给他的危机感越来越强。

　　下一秒，异变陡生。

　　未来得及收回的灵能触角被暴力扯断，紧接着，一股灵能洪流顺着管道猛烈反冲回来，命中格得大脑。他看见了天上晃动的月亮，眼冒金星，耳鸣不止，世界颠倒错乱如同马赛克拼接画。接着，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鼻腔流进嘴巴，尝起来一股铁锈味。

　　妈的，好像被轿车撞了一样，格得仰面倒下时产生联想。后背没磕到坚硬地面而是落入柔软臂弯，他知道法布雷扶住了自己。

　　他忍住疼痛，勉强起身。

　　“魔龙啊！”一旁法布雷惊恐地喃喃低语，“这玩意儿他妈的是啥。”

　　格得擦掉流进眼睛里的鼻血，勉力抬头，望之顿时冷汗直冒。

　　月光勾勒了敌人的轮廓。它像一条悬浮在空气海的鳐鱼，体型惊人的大，堪比安东诺夫225型运输机，移动起来却像小巧的猫头鹰那样无声无息。

　　牧民哀创，恐惧风炉，大毁灭者，行云巨人，天空霸主——什么叫雪上加霜，这就是了——穿越者脑子里翻涌出一个个可怕外号。

　　“成年云鳐！”一声撕心裂肺的叫喊响彻寂静的夜空，声音因惊恐而变调，格得差点没认出来那是自己的声音。

　　云鳐似乎知道自己被提前发现了，发出愤怒嘶鸣，从潜伏滑行模式改为振翅飞行。巨力扇起一片片小型砂石暴，甩出来的砂石呼啸而过，擦过脸颊的感觉如同砂纸用力打磨。

　　格得咬牙站稳，拉起吓傻了的法布雷：“云鳐能控制风，喷吐石头，它吃你就像你吃豆子。跑起来！”

　　“我讨厌吃豆子！”

　　身后呼啸声更响了，云鳐在逼近，格得真正尝到了它的厉害。印在后背上的砂石像一颗颗打过来的橡胶子弹；空气束像一只只大手拽住他往后拖。他必须使出两到三倍力气才能维持平时的速度，这对一个创伤未愈的人来说，消耗极大。

　　本就满身是伤，本就刚刚苏醒，格得这会儿感觉整个人四分五裂了，喉咙里再度涌起血腥味，但他根本不敢有一丝一毫放松，拉不开距离就是死。

　　唯一能做的就是狂奔，朝营地方向，借着煤泥篝火和月光，朝可供掩护的石林狂奔。

　　“杂种，就是你们引来了云鳐！”罗科胆颤心惊地信口开河，恐惧地扭曲格得那十分及时的示警。他在颤抖，手中锋利的黑曜石剑给予不了他一丝一毫勇气。“分散，分散，远离它的前进路线。”他茫然地转了几个圈，像迷宫里的将军，朝看不见的手下发出一道道凄厉绝望的命令。

　　营地顿时变得像一锅煮开的粥。一片兵荒马乱。

　　格得感觉肺好似着了火的风箱，积累乳酸的腿脚仿佛成了铅块。心灵意志支撑着他继续玩命跑，他透过篝火浓烟，看见凝立的火焰祭司邓尼斯把弄着一个亮闪闪的东西，兜帽下的嘴巴一张一合。他在施法，是了，云鳐厌恶光亮，也许他有办法击退云鳐。

　　受到鼓舞的格得，身体里生出一股新的力量。“法布雷，坚持住。”他侧过头，朝慢慢拉在身后的同伴鼓劲。

　　法布雷怪叫一声，算是回答。

　　待他回头时，邓尼斯已然向前掷出亮闪之物，一个晦涩拗口的词汇紧随其后飘进耳朵。他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空中那玩意儿就爆炸了，迸发出一团巨大的，比高功率探照灯还刺眼的光。

　　没有及时闭上的眼睛一阵刺痛，接着什么也看不见了，格得心里一沉，随后脚下一绊，人飞了出去。他顾不上骂娘，尽快调整空中姿态。

　　凭借画面熄灭瞬间的记忆，他用小臂外侧肌肉触地，然后通过肘、肩、髋、膝、踝等关节梯次卸力，接着用整个后背碰地进一步卸力，同时仰起头避免后脑勺磕伤，打了几个滚之后，冲力完全消化掉了。

　　“呼，新增一些擦伤淤伤，老伤没扩大，问题不大。”

　　检查过全身后，格得放下悬起的心。眼睛刺痛在消退，但是视力还没完全恢复，只好耐心等待。

　　他听见身后云鳐连连嘶鸣，翅膀“呼哧呼哧”扇动的声音，先前那种拉扯感消失了。他明白自己暂时安全了，猜想一定是爆炸中心的光亮晃闪了云鳐的眼睛，阻止了它的追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