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夜晚,八点整。
邹宁注视着时钟,根据昨天的安排,他和伊芙琳准备去约翰的案发现场重新调查一番。女侦探烟瘾犯了,便来到阳台上抽烟。
邹宁打开书桌的抽屉,拿起一把左轮,抚摸着泛有金属光泽的枪身。20世纪初的马萨诸塞州并没有严格的枪支管制,只要年满18岁,通过简单评估,没有犯罪记录,是很容易获得持枪许可证的。
在阿卡姆,人们持枪司空见惯。柯尔特M1873左轮是卢温最喜爱的武器,稳定可靠,精度上佳,威力不错,实乃居家常备,看门护身之良器。
邹宁把击锤扳到装弹位置,打开装填口盖,在转轮弹膛里塞入一枚枚子弹,并留出空击位,以防走火。虽然他不认为今晚的调查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有枪在手总好过赤手空拳。
他把手枪塞到腰间背后,走到盥洗室里,洗了把脸,凝视着镜子里的容貌。
邹宁已经接受了穿越后的新身份,他对着镜子里的人说:“从现在起,我就是卢温了。”
伊芙琳第二根烟熄灭时,卢温已经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该走了。”他在她身后说道。
保镖小姐回头,打了个响指。
两人出门下楼,绕了学校半圈,来到停车场。女司机发动汽车,沿着学院街一路向北开。两边没有行人,夜晚的阿卡姆静谧无声,夏天也许会有蝉在行道树上鸣叫,冬季会有飒飒的寒风吹打着光秃秃的树干,但秋天,是一片寂静的时节。
透过窗户,可以看到附近民宅里温馨的橘光。
不像波士顿,平和而又传统的城镇居民不热衷于夜生活,日落后的时光是留给家人的。
星星出来了,新月也升起,星月的光辉洒落在街道上,T型车的前灯驱散了黑暗。
“我劝你别抱太大希望,警方把豪宅翻了个底朝天,我们这一趟就是浪费时间。”伊芙琳目不转睛注视着道路前方,晚上开车需要集中精神。
“你们有什么重要发现吗?”卢温懒洋洋地坐在皮椅上。
“看你如何定义‘重要’了。凶手留下了很多证物,包括捆绑受害人的麻绳,一个沾了血的小石像。象棋杀手先用石像敲晕了约翰,然后再把他绑在椅子上,灌入融化的金子。但这些东西都没办法帮我们锁定凶手。”
“你们没请占卜家或者是其他可以通灵的灵能者来帮忙?”
“请了,”伊芙琳说,“不过他水平不高,反而被凶手的外貌给吓坏了。”
“吓坏了?他看见什么了?”
“什么都没看见,他说凶手根本没有脸。”
“没有脸?”卢温下意识反问。
“对。准确地说,象棋杀手没有任何五官,他的脸就像夜晚无星的夜空一样,空洞,虚无,黑暗。博士,你是灵能领域的专家,会不会有一种灵能者,能掩盖自己的面容?”
卢温在脑袋里细细搜索,无论是穿越前对克苏鲁世界的了解,还是穿越后身体主人脑海中丰富的学术知识,都一无所获。
“据我所知没有。不过我能想到两种可能,一种是凶手利用了某种特殊的封印物,干扰了占卜的结果;还有一种,就是你们的占卜者技艺不精,导致通灵结果出现了差错。”
在这个与现实相平行的世界里,有些灵能物品太过神奇,太过诡异,威力强大且副作用明显,它们被统称为封印物。
“我猜是后一种。那家伙也不是第一次把事情搞砸了,有一次他喝了酒给我们通灵,画出来的嫌疑人面庞居然是他朝思暮想的亡妻。”女侦探说到这里,眉头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那位蹩脚的占卜家有没有在其他案发现场做过类似的尝试?”卢温不死心,继续问道。
“试了。蕾安娜的案发地是医院,那里人多口杂,病人的气场交织在一起,占卜彻底失败。第三个受害者的故居附近曾发生过别的凶杀案,占卜的结果是三十年前谋杀案的元凶。你被枪击的墓地常年有不瞑目的亡魂游荡,我们最后只占卜出一个骷髅头……”
“我强烈建议波士顿总部再派一个高手过来。”
“巧了,跟我想的一样,可高手们人少,都有其他活要干。”伊芙琳苦涩地说。
半个小时后,汽车驶入了高地街。
卢温和女侦探下了车,徒步走到113号。
约翰的豪宅坐落于此,前院有半个足球场那么大,平日里会种一些花草,可自从主人离世后,这里就疏于打理,杂草丛生。庭院正中央,白色的大理石喷泉早已干涸,上面布满鸟粪。
笼罩在夜幕之下,维多利亚风格的别墅静静注视着两位不速之客的到来。
伊芙琳走在前面,她指了指进门左手边的一个小屋子:“这本来是别墅保镖值班的警戒室,我的同事伊恩应该就在这里面。”
白炽灯的光芒从屋子的窗户溢出。
卢温发现了异样,停下了脚步:“窗户上红色的污渍是什么?”
几乎是同时,女侦探也发现了。
那是血。
“快蹲下!”她小声对卢温说,然后从腰间的枪袋里拿出配枪,打开保险,弯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前进。
卢温从腰间抽出柯尔特左轮,伊芙琳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流露出少许惊讶,不过,她也没多说什么。
“跟紧我。”
来到小屋门口,伊芙琳推开半掩的房门,他的侦探同事,已经倒在了血泊之中。
“伊恩……”女侦探做了个简单的检查,确认对方已经断了气,便合上了他的双眼。
伊恩的脑袋挨了一枪,喷出的鲜血溅在了窗户上。他的脸上布满血污,这并不是子弹造成的,他生前被人狠狠地揍了一顿,左眼眼球破裂,鼻梁骨被打断了。
死者的双手被捆,凶手在制服他后,施虐了一番,最后以处刑的方式杀死了他。看起来像是黑帮杀手的手法。
“你的同事是灵能者吗?”卢温问。
“不是。”
“他生前有过仇家吗?”
“干我们这一行的仇家都不少。”伊芙琳叹了口气。
卢温注视着死者,片刻过后,四周的空气突然变得阴冷,粘稠。他从未听过的,虚幻的呓语毫无征兆在耳边响起,时近时远,时而狂躁,时而宁和。
他的偏头痛犯了,这一次,疼痛来的更加猛烈,就好像有根钢针刺进了太阳穴,不断搅动。他闭上双眼,咬紧牙关。
没过一会儿,嘈杂声褪去,喃喃低语逐渐变得清晰,卢温理解了它要表达的意思。
“触碰我。”这个声音痛苦地说道。
他伸出手,摸向尸体。
突然,伊芙琳抓住了自己的胳膊。
“卢温,你怎么了,没事吧?”她察觉到同伴的异样,关心道。
“那个声音,它让我这么做。”他如实回答。
“什么声音?我没听到啊?”
卢温伸出另一只手,指向早已气绝的伊恩:“尸体在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