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在天骑马背上的韦克被颠簸震得全身生疼,他右手紧抓着自己被斩断的左臂,只能保持着躺姿靠在天骑马背上,浑身上下震痛到难以呼吸。
他完全不知道西蒂奇在叫什么,此刻也根本没法回答他的问题,他只求着天骑能跑得平缓些,别把自己颠散架了。
他稍稍偏头看向后方,却只见着远处的萨菲大师挥舞起法杖,连续爆发出一连串的震响与强光,只下一刻,十几枚魔法飞弹划动着银色光束向韦克呼啸而来。
就韦克现在这断胳膊烂肉的状态如何躲避得了,就在韦克闭眼等死而飞弹即将到达之时,天骑竟突然一个急转将背上的韦克甩下身去,用自己的身躯护住了身下的韦克。
十数枚魔法飞弹接连砸在天骑的身上绽放出一长串炫目的花火余波,爆炸的音浪响彻耳畔,韦克被闪到根本睁不开眼,还未待他反应过来,天骑已经用自己的身体完全抗下了这一波飞弹。
此时的天骑浑身冒出浓烟,身体各处噼里啪啦的溢出魔力流光,韦克还以为它会被炸个稀巴烂,可看它的模样竟然像是全然未受伤害。
还未等韦克惊完,天骑已经冲到他的身边,一口咬住了他的肩膀,脖子大力一扭,将韦克像块破布一样被甩到了自己背上,痛得韦克哇啦乱叫。
“哇噶!诶!我的手!我的手掉了!”
天骑根本没有理会韦克的呼号,不管不顾的载着他闷头又是继续放蹄冲刺,朝着车垒营胸墙飞蹄而去,很快接近到百米距离。
韦克仅剩的一只手死死的抓着天骑飞扬的鬃毛,两腿也是夹得紧紧的,一不留神就有可能翻下马背。他十分担心西蒂奇会再度爆起追来,便转身向后看了两眼,这一看不要紧,多看了这一眼好悬没给他魂吓飞。
那黑甲超人西蒂奇还在原地发愣,可另一边的萨菲大师现在却是持续发力,先前的魔法飞弹才刚刚轰完。
现在他的棍杖上又顶出了一个巨大的火团,他将那火团高举过顶轻轻旋转,火团膨胀而起越变越大,将四周大地映得火红。
将狂暴的能量压缩到极致的火球术是毁灭的火焰与精妙的魔力相融合所诞生的魔法技艺。
萨克森公爵的宫廷法师萨菲大师年少时便是以其对火球术的研究而闻名,作为塑能学派的魔法大师,单在火球术上的造诣,整个帝国的法师中无出其右者。
“魔法的艺术,就是爆炸。”
他棍杖向着韦克一倾,那巨大火团便迅速压缩化作一枚小如豌豆般的炽热火球,随着咚一声巨响,强烈音浪震发而出,小小的火球拖曳出长长的火焰尾迹向着韦克爆射而出。
狂暴的火焰能量席卷而来,所过之处空气扭转,草木蒸腾,大地龟裂。韦克眼中的火光转瞬间变成了冲到身前的火球,他张开嘴,刚刚出一声。
“呱!!!”
在场所有人的脸上随着一道爆闪短暂映出一面白光,接着轰隆一声震响,盛大的狂暴能量迸发开来,大地震颤之中一团火云升腾而起直冲天际。
炽热的气浪随着爆炸产生的震荡波一圈圈扩散,四周急速升温,寒意未散的五月春季突变如盛夏般炎热。
炎热的气浪冲飞了康拉德头上的小圆帽,露出了他剃的光光的天灵盖,看着腾空而起的蘑菇火云,他呆滞的微张开嘴,半天后才出口问道,“这……包死吗?”
萨菲棍杖拄地,轻吐出一口热气,手掌在身前扇了扇风缓缓道,“包死的,能在这一击中活下来,那便算他是天主眷顾了。”
康拉德擦了擦额头的热汗,“你有这样的实力,为何拒绝支援联军剿灭叛贼?”
萨菲看向了远处跪坐在地的西蒂奇,“平民的战争与我无关,我只负责惩处恶徒,剩下的是他的事务。”
爆炸产生的冲击波打在车垒阵之上,震得站在高点的闵采尔一个踉跄,他扶住车垒平稳了身形。脸上已是目瞪口呆,偏头望去,发现身边所有人跟他都是同样的表情。
他们的目光都聚集在那惊天动地的大爆炸所升腾而起的蘑菇云上,闵采尔从未见过如此强大的魔法,恐怖的狂暴能量中充满令人窒息的绝望,那是远超出他认知的力量。
惊骇之下的短暂寂静被一声嘹亮的马嘶打破,就在那蒸腾的火云中忽然破开一道裂隙,在众人的目光中,一匹奇异的青黑战马竟毫发无伤的从裂隙中奔腾而出。
它背上载着一坨焦黑的人形,穿破了层层火浪,飞快的直冲至车垒阵前高高跃起,竟从战车上飞跨而过,平稳跳入营地之中。
天骑在营内兜转了数圈,待到大群的农兵们围聚过来后方才停下,它放下了背上的焦黑人形,对着围观过来的农兵们大声嘶鸣,急得像是要说出话来,“救救我兄弟!这是我兄弟啊!”
农兵们在他们身边围成一圈,望着地上冒烟散发着炙热气息的焦黑人影,都是不敢过于接近。
“这马我见过的,是神使的战马!那他背上的焦炭?”
“可不就是神使吗?!”
“呜哇!神使烧成炭了!”
闵采尔拨开了围观人群,赶到了现场,只见着韦克的战马对着地上的一块冒着黑烟的独臂黑炭喷打响鼻,他震惊之余脑海中不由得浮现出韦克出发前的自信模样。
“我去去就回~”
归来却已是黑炭。
闵采尔擦了一把额头的汗水蹲下身去对焦黑的韦克仔细查看了一番。
只见着他全身已经没一块好肉,不仅烧得又焦又硬,散发出的温度还烫的吓人,这副样子,是治疗还是收尸都不好说,又哪里是自己那点蹩脚的治愈术能救得活的。
闵采尔想找到韦克的眉目,却发现他的整张脸都已经烧融成一团,他茫然无措的在韦克的面上虚合一道,深吸一口气,想要为他进行临终祷告。
他绝望的祷告将要出口之时,突然发现黑炭韦克糊成团的手指忽然像是动了一下,他赶紧伸手去拨,那黑乎乎的手指又动了一下,闵采尔腾的一下站起来赶紧大喊,“还活着,人还活着!快快快,快把神使搬进营内。”
在闵采尔慌乱的指挥下,一群人赶忙七手八脚的找来块帆布,包裹住黑炭将他拖运到了至一处营帐中。
闵采尔此时万分着急,虽然确定韦克还活着,可他现在这个样子,怕是离死也不远了,就自己的那半路出家的治愈术,根本没有救好他的希望,可放眼农民军,又有谁能救得了他。
他转向聚拢在营帐外,神色茫然朝里张望的农兵们道,“有谁有治疗的办法,不管是医术还是魔法,什么都行,不管怎样,都请拿出来试一试。”
他也知道自己的请求很难有回应,可哪怕是一丝希望,也要胜过现在的绝望。
等待了许久都没有任何回应,即将绝望之际,人群中挤出了一个身形削瘦,面容阴沉的中年农兵。他年纪应该不算大,脸上皱纹却有如深痕,他来到闵采尔身边,看了看已成焦炭的韦克,对他低声道,“可以让我试试吗,也许我有些办法。”
闵采尔看着这有些奇怪的农兵,就见着他的样貌十分普通,印象中似乎也从未见过这个人,可不管认不认识,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么多,不论什么方法至少都得试一试。
“您是?……这位先生,不论如何,您请试一试,您需要什么准备,都请告诉我。”
那农兵微颔首,神色十分平静的说道,“我是不伦瑞克的海尔辛,我曾研习过一道秘仪,能够治愈重伤,或许能对韦克先生起效。”
他伸手触碰韦克的额头位置,嘴角勾起一抹生硬的笑容,“恩~一定能有效……只是我的秘仪不能有除我和韦克先生之外的任何人在场,否则将会引起严重的反噬。所以在我进行秘仪之时,请不要让任何人进去营帐,这一点非常重要。”
闵采尔深感疑惑,可已经没有办法的他只能寄希望于眼前有些不太对劲的怪人。
在他的命令下,围拢的农兵们很快各自散开,都回到了各自的战斗岗位上,他们现在面临不止是韦克一个问题。
车垒阵数百米外,诸侯联军正在摆开阵势,十数门火炮在炮组的推动下从联军后队移动向前,联军即将发起正式攻势。
在所有人都退出远离营帐后,帐篷中便只剩下烧成黑炭的韦克与那个神秘的不伦瑞克商人,海尔辛。
海尔辛封住了营帐,熄灭了烛火,他走到韦克身前,表情僵硬又怪异的对着焦黑韦克笑了笑,贴着他已经分辨不清的耳畔轻声说道。
“韦克神使,您还记得我吗,您有没有好好保管我的帽子呢,我想你已经见到西蒂奇了,他是个很厉害的家伙,是吧。”
海尔辛说着从袖中取出一根短杖,向营帐四周释放了一道魔法,浓重的黑雾从短杖中涌出,将营帐与外界隔绝开来。
接着,他又用短杖在自己前额轻点一下,整个身体便诡异的扭曲起来,他的皮肤变得一层层皱起,毛发卷曲枯萎,表皮像雪片般层层脱落,露出伪装外表下苍白的面容。
“你知道吗,幻身灵总是对他人的身份有极其敏感的认知,从我那天见到你的第一眼时,我就感觉到了,您的的确确是一名神使,可您的神啊,祂不是天主,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