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铁效应(168)

胡铁效应(168)

  拉着叶子崖的手进了里屋,叶龙曾立即收声,擦掉眼泪并迅速关闭房门,偷偷摸摸地听着外边的动静。

  叶子崖见状一头雾水,“阿爸,你怎么啦?”

  “崖仔,吴世贤这个人阴险得很,我们叶家恐怕要大难临头!”

  叶龙曾心神不宁,压低声音继续说道:“省防军第一混成旅已经进驻龙岩,追剿叛军啊!你是二十四师的人,现在回来肯定是自投罗网。”

  “您的意思是大姐夫或许大义灭亲?”

  “什么大姐夫?吴世贤就是个土匪,之前早已觊觎我叶家的家产许久,如今你一回来,更给了他侵吞的借口!”

  叶子崖有些诧异,“不会吧?吴世贤对我挺好的。”

  叶龙曾恨铁不成钢地捶了叶子崖一拳,“崖仔,你才认识他几天啊?我早看出他的狼子野心来了。你大姐更是有苦说不出,打掉牙齿往肚里咽。一提到省防军第一混成旅,龙岩城的乡亲们哪个不是胆战心惊,避之唯恐不及?我们龙昌茶庄的大股东周世海,一家八口都被诬陷为共-/产-党,最后花重金买命,差点儿倾家荡产。”

  看来父亲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叶子崖愁眉不展。

  “还有,前街棺材铺的老板,就是给你提亲的那家,前两天被省防军扣上私通叛军的帽子枪毙了,家产充公。”叶龙曾显得六神无主,指天怨地道:“崖仔,省防军第一混成旅的旅长吴文昌土匪出身,龙岩城的阔商富户十有八九都被他搜刮了一遍。唉!现在恐怕也该轮到我们叶家啦!”

  叶子崖琢磨着说:“阿爸,要不我还是出去躲躲吧?”

  叶龙曾苦笑,“既然吴世贤把你带回来,说明他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其用意已经很明显了,如今不管你逃与不逃,我们叶家都已经跟叛军有了瓜葛,只能伸长了脖子等着他们的屠刀落下,任其宰割。”

  “我去跟吴世贤谈一谈!”

  叶龙曾摆摆手,“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崖仔,你不用费心找他谈,既然吴世贤用心良苦,他肯定不失时机提出交换条件。为父心里有数,只要能保你的命,叶家倾家荡产在所不惜!”

  听到父亲掷地有声的话语,叶子崖感动落泪,跪倒在父亲面前,“阿爸,对不起。”

  叶龙曾将叶子崖抱在怀里,含泪说道:“崖仔,你是我叶家的独苗,为父若不能保你,愧对叶家列祖列宗。”

  副官蔡毅成率领一队国-军士兵径直来到叶家老宅门前,命令国-军士兵上前敲门。

  大姐刚刚打开院门,国-军士兵便蜂拥而入,展开搜查。

  “哎,你们干什么呀?”

  蔡毅成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刚刚接到线报,说看到一名叛军躲进了你们叶家老宅,兄弟奉命办事,请给予协助。”

  “什么叛军?谁举报的?你给我说清楚?”

  蔡毅成不顾大姐的纠缠,大步进了院子,指挥国-军士兵四处搜查。吴世贤、叶母等人赶到。叶母抱着五岁的孩子。

  吴世贤一眼认出蔡毅成,“哟,原来是蔡副官。”

  “吴连长?你怎么会在这里?”

  吴世贤陪着笑脸解释道:“我是这家的女婿啊!叶龙曾是敝人的岳父,这两位是我的岳母和妻子。蔡副官,你们在执行公务?”

  “搜捕叛军!”

  几名国-军士兵将叶子崖拖到了院子里,摁在地上。叶龙曾着急地追了出来,被国-军士兵拦住。

  “放开,你们放开我的儿子!”叶龙曾见冲不过去,只能放声哭嚎,“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还有没有王法?你们怎么敢随便抓人呢?我儿子到底犯了什么法?你给我说清楚!”

  蔡毅成冷笑着上前,一把扯开叶子崖的衣襟,后背胸前有明显的贯通枪伤。

  叶母心疼落泪,将孩子交给大姐,颤颤巍巍地来到叶子崖面前,替他穿好衣服,“崖仔,受伤了为什么不告诉阿妈?”

  “我的伤不碍事。阿妈,对不起,让您担惊受怕了。”

  蔡毅成提高了声音,对在场所有人说道:“你们都看到了没有?他身上有枪伤!我怀疑这个人是叛军,必须带走调查!”

  “你们不能带走我儿子呀!我跟你们拼了!”

  叶龙曾哭喊着,欲冲上前去,结果被国-军士兵死死拦住。叶龙曾情急之下在一名国-军士兵的胳膊上狠狠咬了一口。

  国-军士兵恼怒,挥起枪托砸在叶龙曾的脑袋上。

  叶龙曾登时血流满面,跌倒在地。

  “阿爸——”

  叶子崖一声大喊,极力挣脱着,无奈被几名国-军士兵摁在地上,动弹不得。吴世贤、大姐和叶母围拢到叶龙曾身边,查看伤势。五岁的小外甥吓得哇哇大哭起来。

  “兄弟奉命行事,任何人阻扰均可视为同党,一并处置。”蔡毅成冷笑,转向国-军士兵命令道:“把这个人给我带走!”

  “等一下。”

  蔡毅成正要离去,身后传来吴世贤的声音,只好停下脚步。

  吴世贤快步来到蔡毅成面前,拱手恳求道:“蔡副官,看我的面子,放过崖仔吧!不瞒您说,崖仔是叶家唯一的儿子,也是敝人的内弟。蔡副官,大恩大德,此生难忘啊!”

  蔡毅成阴沉着脸,“吴连长,旅长的脾气你是知道的。我若办事不利,应该会跟他一个下场。”

  吴世贤着急地说:“蔡副官,今天不给面子,那就别怪吴某跟你翻脸!”

  说着,吴世贤拔枪对准蔡毅成。

  在场国-军士兵见状纷纷调转枪口,对准吴世贤。

  双方持枪对峙,剑拔弩张。

  蔡毅成没想到吴世贤敢动枪,一时错愕,“吴连长,你考虑过后果吗?”

  “今天说下大天来,你也不能带走崖仔!”

  吴世贤枪指蔡毅成,情绪激动地说:“蔡副官,请你不要逼我。兔子急了还咬人呢!真要逼急了,老子跟你拼个鱼死网破!吴某跟着旅长鞍前马后多年,你是知道的!旅长要我死,吴某没二话。崖仔的事情,我会亲自向他汇报。蔡副官,您请回吧!”

  “好!吴世贤,你等着掉脑袋吧!”

  蔡毅成气急败坏地指着一下吴世贤,转身大步离去。在场的国-军士兵纷纷收枪,跟了出去。

  满桌酒菜。叶子崖、叶龙曾、吴世贤、大姐和叶母围坐在桌前,唉声叹气。

  吴世贤抱着孩子自斟自饮,神情悲怆。

  叶子崖率先打破沉默,“大姐夫,今天多亏了你,否则我就被抓走了。对不起啊!是我拖累了你们,我回来得真不是时候!”

  吴世贤举起酒杯,一饮而尽,烦闷地朝叶子崖摆摆手,“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好歹我也穿着这身军装。眼睁睁看着你被旅长的人带走,却无动于衷,我还算是人吗?旁人知道也会笑话我无能!”

  叶子崖心情复杂地说:“可是现在搞成这个样子,你怎么办?”

  “不用担心,我都想好了。吃完这顿饭,我直接去找旅长,求他开恩放过你们叶家。”

  大姐不放心地问道:“阿贤,旅长会给你面子吗?”

  吴世贤苦笑,“我怎么会知道呢?尽力而为吧!如果我这次回不来,你就带着孩子改嫁吧!”

  一提到孩子,吴世贤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抱着孩子潸然泪下。

  “我们的孩子才五岁,我多么希望能看着他长大成人啊!”

  “阿贤,你不在了,我和孩子还怎么活呀?”

  见吴世贤、大姐和孩子,一家三口抱在一起流泪,叶子崖的眼睛湿润了。叶龙曾和叶母各怀心事,失神地望着门外。

  吴世贤松开大姐,抚摸着孩子胖乎乎的脸蛋,擦了擦眼泪。“事已至此,说什么也没用了,还是听天由命吧!崖仔,来,陪大姐夫喝一杯,就算是为我壮行吧!”

  “大姐夫,我不能拖累你,我去自首。”

  吴世贤摇摇头,“你现在自首已经没用了,旅长一定在等我的解释。来吧!我俩喝一杯。”

  吴世贤举杯,与叶子崖碰杯饮酒。

  放下酒杯,吴世贤恋恋不舍地将孩子交给大姐。孩子似乎猜到了什么,抱着吴世贤不肯撒手。吴世贤一时挣脱不开,在孩子的屁股上狠狠打了两巴掌。

  孩子哇哇大哭起来。

  大姐抱着孩子一边哄他,一边抹眼泪。

  吴世贤起身朝门外走去。

  “你打算空着手去见你们旅长?”

  听到叶龙曾阴阳怪气的声音,吴世贤停下脚步,疑惑地问道:“阿爸,您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想提醒你,求人办事不能光凭一张嘴!”

  叶龙曾黑着脸起身,来到吴世贤面前,“家里现钱不多,估计有二百银洋,你先带在身上。见到你们旅长之后,先阐明负荆请罪之意,再解释崖仔返乡遭劫的事实。”

  “返乡遭劫?”

  见吴世贤一头雾水,叶龙曾解释道:“崖仔这些年一直在南洋经商,做茶叶生意,近日返乡途中遭遇土匪才中了枪。”

  “阿爸,你觉得我们旅长会信这番破绽百出的说辞吗?”

  “信与不信,都是他的事情,与我们无关。请你一定转告你们旅长,若能替崖仔摘掉叛军嫌疑的帽子,叶家愿意为省防军无偿捐赠两千现洋,外加一批上等茶叶!”

  吴世贤的眼睛里闪现一丝惊喜,但他不动声色,“好吧!那我试试看,希望旅长能给个面子。”

  望着吴世贤走远的背影,叶龙曾感慨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大姐不悦,“阿爸,你说什么呢?什么家贼啊?你一直怀疑阿贤盯着你的家产,他做什么都不对!好啊!阿贤被他们旅长枪毙,你才高兴对吧?”

  被大女儿呛了几句,叶龙曾也有些含糊了,“走着瞧吧!狐狸尾巴早晚会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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