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内通

第60章 内通

  在城墙的另一侧,敌军士卒望见巨大的临冲车朝着城墙缓缓靠近,顿时吓得惊慌失措。“少君,大事不妙!官军的临冲车正在逼近城墙,上面似乎还有不少弓弩手!”

  高麋立刻顺着声音的方向望去,脸色瞬间变得阴沉如湖。张昌和陈抚两人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他们没想到官军竟然放弃了佯攻,转而发动真正的攻城行动!

  就在这时,两辆临冲车上的数百名弓弩手突然发动攻击,敌军士卒死伤惨重。高麋见状,立刻大声下令:“速速将大黄弩搬来,摧毁敌人的临冲车!”

  “是!”陈抚立刻领命,准备召集人手搬运大黄弩。还没等他行动,高麋又再次喊道:“把擂木、石块以及金汁等物也都抬到城上来,敌军马上就要攻城了!”随后,他转头问张昌:“张君,你看我们现在还能增援北门吗?”

  此时的张昌早已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来,他双眼直愣愣地盯着不断向城头射箭的官军。高麋见他这副模样,也不再理会他。

  陈抚已经带人将大黄弩运到了城墙上。大黄弩,又名黄肩弩,弩力十石以上,最高可达40石,射程400余步。在军中主要由射声校尉等将官使用,专门用来狙杀敌军将领。比如飞将军李广在右北平之战中,就亲自使用大黄弩远程射杀了数名匈奴裨将。由于大黄弩威力巨大,国朝在边塞设置了“马弩关”,严禁十石以上的强弩输出。而在内郡,十石以上的大黄弩十分罕见,因为一般人根本拉不动,所以基本都是十石以下的。就算有,也大多放置在城墙上,用来对付敌军的攻城器械。

  “高君,大黄弩已经运到!”

  “瞄准临冲车,将其击毁!”

  “是!”就在陈抚命令士卒拉开弓弦,准备摧毁临冲车时,官军接下来的举动让高麋惊慌失措。只见官军开始使用抛石机,众多黑乎乎的东西呼啸着朝城头飞来。高麋和陈抚连忙躲到城楼里。紧接着,油脂坛子砸落在城头上,摔得粉碎,白黄色相间的油脂流了一地。

  陈抚眼角余光瞥见这一幕,瞬间明白了官军的意图,脸色变得煞白,大声喊道:“赶快用土覆盖!用土覆盖!”但仓促之间,士卒们根本来不及跑下城墙挖土。与此同时,官军还在不断利用抛石机将油脂坛子抛到城墙上。而临冲车上的数百弓弩手已经换上了火箭,他们半仰着身子拉开弓弦,“嗡!”燃烧的火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狠狠地扎向城头。一波箭矢刚落下,又一波箭矢腾空而起。城墙上四溢的油脂被点燃,很快就燃起了熊熊大火。

  城头上的守兵,除了亲卫和精锐身披甲胄外,其余大多身着绛衣戎服。此时即将进入冬季,大家都穿着厚厚的衣服,而且城头上挤得满满当当,根本无处可逃。于是,这些守兵很快就被火焰包围。有的直接被烧死,有的因窒息或被烤死,还有的跳城逃窜,却被摔死或摔残。

  尽管高麋让人取来搅拌金汁的河水灭火,还让士卒脱衣拍火,试图阻止火势蔓延,但城头上一时间的骚乱是不可避免的。就在这时,刘备军的士卒开始攻城了。高麋见状,立刻亲自率领私兵坚守。不少咬着环首刀的刘备军士卒刚刚攀爬至长梯顶端,就迎来了死亡,不是被守兵用长矛捅了下去,就是刚刚登上城楼,便与守兵展开厮杀,因寡不敌众被围杀。

  就在这时,火势似乎已经被守兵控制住了。渐渐地,守兵又凭借着城头的优势,稳住了局面。随后,无数的石头、檑木、金汁从城墙上倾泻而下,刘备军的攻势似乎被暂时止住了。临冲车上的弓弩手还在继续对着城头抛射。守兵刚刚把官军赶下城头,就又要面对官军的弓弩攻击。本身因为官军的进攻,守兵伤亡就较为严重,这下伤亡更加惨重了。接连不断的变故,让守兵的士气不断低落。

  高麋看着这一切,心急如焚,大吼着:“摧毁临冲车!”他认为只有摧毁官军的临冲车,才能振奋己方的士气。然而,就在这时,霹雳车又开始向城头抛石了!“嘭!”巨石砸下,守兵瞬间被砸成肉饼,就算没有被砸成肉饼,也是血肉模糊,惨叫连连。高麋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策略失败了,他哀叹一声:“唉!”

  陈抚在一旁问道:“高君,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高麋摆了摆手道:“还能怎么办?只能等官军不再进攻!”随后,高麋环顾四周,却看不到张昌的身影,问道:“张君在哪里?”

  陈抚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刚才我就没看到他,估计他要么战死了,要么跑了!”

  这时,外面传来一个声音:“老子没跑,只是差点就被官军的巨石给砸死了!”只见一个头上缠着层层纱布的壮年汉子走了进来。高麋一看,确认是张昌,说道:“还以为你战死了呢?”张昌没好气地说:“要是我死了还好,总比某人说我跑了要强多了!”

  陈抚笑道:“张君,我就是说说而已。不过张君你这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张昌说:“什么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能保住一条命就算不错了。这该死的官军,原以为是佯攻,没想到变成真攻城了!”

  高麋说:“我觉得官军的目的是拖住我们,不让我们增援北门!”

  “高君,你是说他们的目的是拖延时间?”

  “是的!只不过我没想到,他们居然选择用真攻城来拖延时间,而不是继续佯攻。要是官军继续佯攻的话,那张君的意见是可取的,可眼下真不知道是该撤还是该守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他们付出的代价也太大了!”

  高麋说:“相比于我们的伤亡,他们的伤亡也不过半数罢了,他们有什么好怕的?”随后他叹道:“我们三家私兵伤亡太大了,就算官军接下来不再攻城,我们还能抽调兵力增援北门吗?”

  陈抚没有说话,而是在思考父亲说过的话,陈氏要早做打算。毕竟陈氏乃中兴功臣之后,蕲春侯还没有被除国,这就说明陈氏与汉同始终。从这一点来说,三家从本质上是不同的。如果说高氏和陈氏有一点相同的话,那么张氏和陈氏就没有共同点。想明白这个道理,陈抚也就明白了父亲的用意,但他还是有些犹豫不决。

  城下,宋奇环顾四周,满目疮痍。从城头到城下的壕沟内,到处堆满了横七竖八的士卒尸体,刀矛箭弩胡乱散落一地。张介正准备再次下令攻城时,被宋奇阻止了:“一次攻城就够了,没必要继续牺牲士卒!”

  “是!”宋奇继续说:“让临冲车都撤回来吧,还有霹雳车,也暂停抛石!”

  “嗯!”张介点了点头:“军侯,经过刚才的猛攻,我想西门和南门的守兵应该已经无法增援北门了!”

  “西门我军将士伤亡统计了吗?”

  “伤亡共计二百余人。”张介恭敬地回答,迟疑了一下,又继续说道:“其中有百余人,尚可一战!”

  宋奇听后,微微点头,随后轻叹一声。要是和之前相比,估计伤亡数字会更高,他问道:“南门伤亡如何?”

  张介说:“杨军侯还没有传来消息!”

  “嗯!”宋奇点了点头,随后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城墙,“死者好生收敛,重伤者让军医吏细心照顾,能多让一个回去就多一个。另外,将这里的情况告知主公!”

  “是!”张介行了一礼,便打发亲卫去通知刘备了。

  城头上,高麋听到外面的声音消失,立刻问道:“是官军不再攻城了吗?”门外的亲卫回道:“少君,官军已经撤了!”听到这话,高糜立刻和张昌、陈抚走出城楼,从城头望去,官军确实退却了,就连临冲车也被烧毁了。

  “官军这是什么意思?他们为什么不乘机加紧攻城?”高麋说:“他们的目的是拖住我们,自然就没有攻城的打算!”

  这时,张昌再次出言:“既然官军没有攻城的打算,我看还是要尽快增援北门!”

  陈抚反驳道:“此言差矣,我认为官军只是暂时停止攻城。可一旦将西门大半兵力撤离,去增援北门,谁知道官军会不会再度攻城?到那时,夺不夺回北门都没有任何意义!而且眼下各家兵员普遍伤亡严重,能抽调的兵员不多,所以,我认为西门之兵不可抽调!”

  “如果不能夺回北门,那么守西门还有意义吗?”

  “如果西门和南门守兵全部抽调,即使夺回了北门,也没有任何意义!”

  陈抚和张昌两人不断反驳着对方。一旁的高麋显然被吵得有些心烦意乱,于是喝道:“别再吵了!”陈抚和张昌立刻闭嘴,毕竟这里的主将是高糜,他们两人只是副手,一切还得由高糜这个主将做主。

  高糜说:“依我看,官军一时半会也不会攻城,不如把西门守兵分为两队,你们两人各率一队分别行动。张君,你增援北门!”转头又对陈仪说:“陈君,你守西门!”

  张昌和陈抚同时应声:“那高君,你是打算留守西门,还是增援北门?”

  高麋说:“我既不增援北门,也不留守西门,我回家闭门读书!”说着,高糜径直下了城,也不管张昌和陈抚是什么反应。对于他来说,这场仗已经失败了,与其继续抵抗,还不如回家等待刘中尉的处置。

  张昌和陈抚见此,两人面面相觑,“张君,高君这是什么意思?”

  张昌无奈地摊了摊手:“我也不知道!”

  “既然如此,那么就按照高君的意见去办吧!”

  “嗯!”张昌点了点头。

  随后,张昌率领一部守兵往北门而去,而陈抚则留在西门,负责盯住城外的官军。

  另一侧,县寺内。张旦听闻高麋竟然抛弃责任,选择回家,这让他既恼火又疑虑。他与高麋自幼相交,深知高麋的脾性。高麋生性聪敏,庄重有器局,若在平时,他绝不会做出如此举动。但眼下临战,高麋却做出了这样的事,这让张旦很怀疑高麋是否另有打算。于是他立刻对门外的亲卫说:“派人盯住高宅!”

  “是!”

  北门处,刘备收到了宋奇传递来的回信,沉吟一声道:“子望,终不负我也!”随后传令道:“让益德加快进攻,必须突破北门的守兵!”

  “是!”张飞率军再度发起猛攻,而北城的敌军不得不放弃原本拟定好的计划,开始全力阻挡张飞的进攻。刘军前阵的士卒,目光慢慢变得狂热,手持环首刀,击打着盾牌,鼓噪向前,“战!”敌军也似乎十分沉稳地挡在阵前,意图阻挡刘备军的进攻。随即双方狠狠撞在一起。环首刀铿锵飞舞,长矛呼啸飞掠,沉闷的喊杀与短促的嘶吼不断响起,声音仿佛让天际都为之震颤。

  相比于官军的凶悍,敌军的气势在双方搏杀之后,便开始出现问题。他们压根没有意识到自己和官军的差距,刘备军都是在沙场搏杀下的凶猛悍卒,而他们只是一群私兵罢了。纵然其中有不少亡命之徒,但也绝非对手。不过一刻钟的时间,街巷四周,敌军的尸体就叠了半人高。敌军已经开始崩溃了,随之而来的便是全面的溃散。

  而另一侧,士仁已经和陈循接触了。士仁的任务是散播谣言和联系城内大姓。散播谣言这件事,对于士仁来说简直易如反掌。但联系城内大姓就比较困难了,毕竟祝阿城内大姓只有三家,而这三家又都和张旦绑定在一起。不过士仁还是发现了陈循和张旦闹翻的事情,于是当即前往陈宅和陈循见面。当然,士仁不会大摇大摆地前去,而是在入夜时分,潜入到陈宅。

  陈宅内,陈循对眼下的处境十分清楚。张旦的失败已经不可避免,继续和张旦呆在同一条船上,只能是船沉人亡。只是陈氏和张氏毕竟世代交好,这让陈循一时之间拿不定主意。就在他拿不定主意时,士仁突然出现,这让陈循大惊:“你是何人?为何私闯民宅!”

  士仁笑道:“我是什么人,陈公难道猜不到吗?”

  陈循说:“你是刘中尉的人!”士仁笑了笑,然后径直走到席间跽坐下来。陈循见此,也知道对方是想和他详谈,于是当即坐了下来。就在陈循与士仁洽谈时,监视陈氏的人已经将消息禀告给了张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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