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消息

第十八章,消息

  所谓牙将,通常有两种意思,一种是军中正产的编制,一般来说,五千人左右的部队,设正副牙将统领。第二种则是指牙军的军官。牙军这种东西,原本是各路节度使的亲兵,到了唐朝中后期,牙军的规模逐渐扩大,从亲卫队扩大成了真正的战斗部队,并且成为了割据一方的节度使们对抗中央以及其他的节度使的核心力量。

  节度使要依靠牙兵来对抗中央,干的是名不正则言不顺的事情,既然不能以大义号召,便只能靠利益收买了。所以牙军所得赏赐极为优厚。他们往往父子相承,世代从军,姻族相连,渐渐地便形成了一个集团。于是就像节度使们架空了天子一样,牙军集团也渐渐地架空了节度使。于是在唐末很多地方便出现了“陪臣执国命”的情况。节度使如果不能满足牙军的贪欲,那他们就会发动政变,驱逐,甚至是杀死节度使,然后再换个愿意给自己更多的好处的人来当节度使。

  如果现在带队来张家寨的家伙是个牙将——从它带着的武器来看,这是很可能的——那就意味着那些跟过来的兵,多半也是牙兵,那所谓的“我们原本都是本分的庄户人”,那就完全是鬼扯了。当然,那些家伙也未见得真的是在撒谎,只是不同的人对“庄户人”以及“本分”这两个词的理解是不一样的而已。

  比如说那些大地主大豪强,在家里有以千顷数的土地,以千数的佃户奴仆,但他们自己说起自己的家族的时候,还是经常说自己家是“耕读传家”。至于“本分”,丁蟹难道不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是个善良而讲义气的好人吗?

  张嵩将手里的横刀收了起来,然后便对周围的人道:“一会儿我们先让那个家伙过来,把它绑好,严密地看管起来。然后等晚上老少爷们们在一起再商量一下该怎么办。”

  大家便一起点头称是。这段时间张嵩的各种布置的效果相当不错,所以他如今在山寨中的威望进一步上升了。虽然大部分的人都觉得,在如何对待那些贼兵的问题上,其实根本不需要踌躇犹豫,直接杀光就行了——反正那些家伙都是些该死的王八蛋,全都杀了,都是便宜了他们的。

  张嵩大概是看出了大家的意思,便解释道:“我还有些事情要问问这些王八蛋。”

  “那就下一个就够了吧?”张岗说。

  “留下一个,那他说什么,我们就只能信什么了。”张嵩说,“我们要把他们分开来问。然后一对照,就知道谁在说真的,谁在瞎说了。”

  大家便都点了头,不少人都觉得,张嵩毕竟是读过书的,真的就是比大家都聪明。

  于是张嵩便又把光着身子在那里晒尼奥的那个贼兵喊了过来,在几支长枪下,张岗用捆山猪的绳子将那个贼兵绑了个结结实实,就连手脚都反过来,在背后捆在了一起,然后两个人将一根棍子插在它的手脚之间,就将它抬了起来,便如抬着一头猎获的山猪。

  两个人将那头山猪抬过了胸墙,接着抬到了半山的一块稍微有点空当的地方。这地方原本是寺庙的山门所在,如今山门早就坍塌了,寺庙本身也变成了张家寨,而张家寨是不需要山门的。所以这里如今只有一块小空场子了。

  这个时候已经入夜了,张家寨的人便在空场子上面点了一堆篝火,除了必要的守护人员,其他的人便都聚集在这里开会了。而那头“山猪”也被捆在一个木桩子上,竖在旁边。

  张嵩首先向旁边的老少爷们介绍了发生的事情,然后便道:“下面,有些事我要问问这个家伙。”

  这话刚说完,那个被绑在木桩子上的“山猪”便大喊了起来:“壮士,我是真心投降的,你们问啥,我都说。”

  “你叫什么名字?在贼军中是干什么的?”张嵩温和地笑了笑,伸出手中的棍子拨了拨篝火,让篝火烧得更旺了一点。

  “小人叫罗全福,在贼军中是一个小小的校尉。”“山猪”倒是回答得很干脆。

  “你不是普通的校尉吧?”张嵩又问道。见罗全福想要辩解,他便又补上了一句,“你要知道,能回答我们的问题的人不止是你一个。你不要觉得自己胡说八道,我们就无从分辨。我听说你们那边,抓住了敌人,往往把他扒光了捆在柱子上,然后将他身上的肉,用匕首一片一片地片下来,穿在竹签子上烤好,再塞进他的嘴里。你不会也想要试试自己身上的肉是什么味道吧?”

  罗全福沉默了一下,它当然知道,张嵩说的这个传言其实是不太对的。因为齐军不会这样浪费蛋白质,它们的确会把别人的肉一片片的片下来,穿在竹签上烤,但是最后是塞进了自己的嘴巴的——谁TM的有了肉,自己不吃给俘虏吃呀。

  但是它并不打算纠正张嵩的错误,虽然它现在也很饿,但是并不打算吃自己的肉。

  “我是牙军的校尉。”罗全福想了想,这样说道。

  “那他们也都是牙军?”张嵩又问道。

  “是的,他们都是牙军。”罗全福当然也不会替那些人掩饰。

  “我们这么小的一个寨子,怎么会劳动你们这些牙军呢?”张嵩又问道。

  “先给我喝口水。”罗全福道。

  张岗道:“狗曰的还敢谈条件,信不信爷爷现在就烤了你?”

  张嵩却道:“先给他喝口水,他要是后面不老实,喝了水让他的肉更润一点,烤起来也更滑嫩。”

  就有人拿过一个竹筒,递到罗全福的嘴边,让他喝了两口。

  “真舒服呀,这两天真是渴死我了。刚才那位壮士说得对,渴死了的人不中吃。”

  “少废话,为什么来这里的会是你们这些牙军?”

  “你们杀死了二将军的儿子。”罗全福回答道。

  这个消息让大家都吃了一惊。张嵩赶紧问道:“哪个二将军?”

  “当然是二将军秦宗言了。”罗全福回答道,“他儿子出门打猎,不是碰到了你们吗?结果被你们一梭镖钉死了。不过他儿子的跟班抓了你们的一位壮士回去。要说那位壮士也是个硬汉,拷问了好久,才说出你们的来历。后来还拖着我们的第一个弟兄跳悬崖死了。端的是条汉子。若不是他拖了那么长的时间,你们怕也不会有时间弄出这样的准备。”

  张嵩他们回来的路上,弄死的那个弓箭手居然是秦宗言的儿子,这个消息到时出乎了张嵩的预料。不过张嵩回想一下,那个弓箭手的表现,倒是真的有一点纨绔的味道。

  看到大家都不说话了,那个罗全福却又开口了:“各位壮士,我说句实话,你们弄死了那个秦邦栋,真是一件大好事。那家伙就不是个人呀,不过秦宗言最喜欢的就是这个儿子,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你们这个地方虽然隐秘,但是真的有心要找,也不是找不到的。这里原本是个庙嘛,废弃的时间也不长,知道它的人还是不少的,你们说是不是?”

  “怎么着,你还想说,我们要是放你回去,你能说服秦宗言不来找我们送死了?”张嵩冷笑着道。罗全福说的消息中,那个秦邦栋的消息倒是出乎了张嵩的预料,但是其他的东西本来就在张嵩的预计之中,包括张家寨的位置迟早会被发现这一点。所以当罗全福说出上面的话的时候,张嵩的心中并没有太大的波澜。

  罗全福被他笑得一愣,然后道:“那个,当然是不行的了,各位壮士也不是傻子,这种杀了儿子的事情,哪里是我一个小小的校尉去说个好话就能说得通的,况且就算我说我回去了,会帮你们说好话,你们也不会信——换了我也是不信的。你们这里也待不住了的,一定是要换个地方的。

  你们要换地方,总是有东西要搬的,对不对,暂时留着我们,也能帮着当个苦力。壮士,你说是不是?再说了,搬家是最花钱的,搬到一个新地方,要安居下来,要花不少钱的。像我们这些人,还是有些砍人的本事的,只要找到合适的买家,还是能卖不少钱的。壮士,你看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张嵩没有表态,而是又问了他不少其他的问题,有些问题还不止问了一遍。其中不少的问题,倒是和他们现在的处境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而是贼军中的各种情报,以及一些军事作战的知识。

  问完了之后,张嵩点头道:“不愧是牙军的校尉,知道的东西还真不少。买对了地方,应该是可以卖不少钱。只是我们这里,只有卖皮卖肉的渠道,真不知道,像你们这样的货物,在什么地方可以卖。好了,阿岩,我问完了,把他的嘴堵上。”

  张岗便拿起一块麻布一下子塞进了罗全福的嘴里,一边道:

  “这家伙刚才说话中气还足,说明他倒是没饿得太厉害……再饿他一下,把他饿软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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