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军令

第三十七章 军令

  随着铜锣的声音越来越近,家丁们士气溃的就越快,而东村的护国营士兵下手就越狠,锄头砍得钝了就捡起地上的刀接着砍,听着惨叫哀嚎张千里一行人这才发觉不对劲,带着骑兵冲了过来。

  走近一看遍地血红,躺地上的都是尸体,虽然是晚上看不真切也有二三十具,死状恐怖大多是钝器所杀,镰刀杀的在少数。

  张千里走近了看着满地死伤,心中就是一紧,今天未必能善了,大喊:“住手,这是什么情况!”

  赵天霸闻言停下手中挥舞的锄头,兴奋的说:“报告张营长,是奉......”

  “不是!”金哥闻听就知道不好,跑步上前,滑跪到马前,跪下磕头抢说:“报告张营长!赵家管家赵二砸明火,想要抢了东村的过冬粮食!是赵家的人动手在前,我们是被迫反击的!”

  张千里下了马,他不记得军中有这么好看的,一身军装也不是很合体,腰里倒是有腰牌,但是最可疑的地方是跪下磕头,因为军中明令禁止磕头,但要是一时激动也未必,就试探道:“立正!”

  金哥后面的那些护国营的士兵听了都立正了,只有他不知所措的跪着,当时脸就红了,心想“今天看来是要死了,也罢死了就死了,好歹是杀了几个当垫背的了。”

  “营中不准跪,起来!。张千里见他站起,看了面貌也是啧啧称奇,心里就有了几分好感,问道:“你不是护国营的兵吧。”

  “回老爷的话,小人不是护国营的,我是赵蟠的小厮。为救一个烈女子才冒充护国营的兵,逃离在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金哥抬头看向了张千里正在看自己,虽然是盯着自己看,也没有什么邪念。

  赵天霸闻听暗叫苦也脸上一阵抽搐,悲伤的看着脚下的死尸,恨不得叫他们活过来,但他也不准备提金哥假传军令的事,因为金哥说的话是他一直也想说的,而且也对他有好处。

  “你说是为了救一个女子,才冒充我手下的兵,我看此言不实,最好说实话我还能保你一保。”

  “那女子今年十三四岁,前几日父亲刚死,被兄嫂卖给赵蟠,谁料头七刚过赵蟠就要施暴,我见她时她正要上吊寻死,是我使了百般手段才护得她的贞操,大人如若不信,就待见过那女子再说吧。”金哥此时才发觉自己的腿上磨破了,一阵疼痛。

  “去吧。”张千里闻听他的话,对比贾瑛前几天叫人演练串供时,自己好像也听说了,有个什么郭家的女儿被卖给赵蟠。要是真是这样的话是好事,这个女孩也不会被赵蟠杀人灭口了。

  刘骏下马看着一瘸一拐远去的金哥,说:“张兄,你不怕他跑了吗?”

  “此人,性情坚毅,心机又重,他自说是赵蟠的小厮,那背着赵蟠做事就是以奴欺主,不来投我,焉能活?”张千里见他忍着痛疼,一瘸一拐也跑的快,心中就有了打算。

  不多时就见金哥带着一个穿戴孝衣,孝帽,孝子鞋的女子一路小跑过来,见那女子也要跪下,金哥急忙拦阻,说:“不许跪,护国营里没有这个规矩。”

  “是,冷哥哥。”就见那颦儿哭着说:“我原本姓郭,并无大名,小名颦儿,被兄嫂卖给赵蟠,得了这位冷哥哥的帮助才得以逃生。”

  张千里闻听点头,看着她梨花带雨的哭着,在火把照耀下一把鼻涕一把泪情真意切。

  但是不知道聪明不聪明,要是个糊涂的女子,自己还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收留,决不能落人口实。

  张千里试探道:“我问你衙门现在有一桩人命案,正好你是重要人证,你父亲郭大礼是那赵蟠杀的吗?”

  颦儿眼珠一转,既然是重要人证,她就知道自己这条命保住了,就说:“是赵蟠杀的,奴家是被抢进赵家的。”

  “那你刚才说,是被兄嫂卖的?”

  “大人听错了,奴家说的是,叔嫂不知道奴家去了哪,想必现在还在苦苦寻找呢,呜呜呜。”

  “好好好,真是个贞烈女子。”张千里看着一对好比是金童玉女一般的人,叹道:“赵蟠不当人啊,那小子你也是人证,跟我回营吧。”

  “大人,我原姓高,后自取姓冷,大人叫我冷言就好。”

  “嗯。”张千里点了点头,走向后面的站着笔直的护国营士兵,问道:“你叫什么。”

  “报告营长,我叫赵天霸。”赵天霸闻听站的更直,眼睛都要飞到天上去。

  张千里拍了拍他的肩说:“赵天霸,你有一罪,没有请假,不按时回营。”

  “营长,那赵管家说请了假,我们才在村里割麦的。”

  “嗯?”张千里回头望了望秦运国,知道自己又被当刀子了,无奈的笑着说:“你是个老实人没有心眼子,你被人当刀子用,我也被人当刀子用了。这不是你的错,但为了咱们大家的脸面,只能让你受点委屈了。”

  赵天霸:“请营长责罚。”

  张千里叫过秦运国,说道:“我问你,不按时归营该当何罪。”

  秦运国自知理亏,就说:“营长,这并不是他们的罪过,是赵家的人没有通知咱们,而且也是事出有因。”

  “住口,军法无情,敢有求情者笞五鞭。”张千里说着话,用手指了指后面的兵小声说:“秦先生,现在你要陪我演一出戏,我来唱红脸,你来唱白脸,明白了吗?”

  “明白了!”秦先生一改心虚的模样,叫赵天霸脱去上衣蹲在地上,手持马鞭轻轻打在赵天霸的后背,并大声喊道:“军令如山!未按时归营者笞四十!一!”

  张千里见他一改态度,心里想这会总不是我当刀子了,回头也大声喊道:“秦先生,况且这事,事出有因,就饶了他吧。呀,我为他求情,这军令如山,求情者笞五下,也要打我五鞭。”

  说罢脱了上衣,露出一身精壮的肌肉,蹲在地上也挨了五下。

  后面士兵听了,也上前求情纷纷说道:“别打营长!也打我五鞭!也打我五鞭!”

  挨了不痛不痒的鞭子,张千里强忍着笑,奉承说:“秦先生铁面无私,真乃公正执法!”

  随后就见士兵们在自己后头排队挨打,争着挨打。

  秦运国心想“坏人做到底,送仙送到东”,况且一千多人,自己就是累死也打不过来,大声叫道:“监察的听了!有求情者,一人鞭笞五下!”

  四十个人,四十个队列,开始打人,挨打的,打轻了就骂道“没吃饭吗!”打重了还要装着不疼,咬牙说“重打!打重些!”

  张千里看着他们挨打心里暗爽,演个戏就把他们唬的一愣一愣的。

  这一闹就把赵天霸杀人的事,迟到不归营的事抛在脑后了,又经冷言以当事人的身份,在下面按照评书那么一加工,赵天霸就成了七进七出的赵子龙,自己当那个舍命救斗的糜夫人,而颦儿就成了阿斗。

  众兵听了不疑有假,挨了鞭子就围在赵天霸旁边,看着秦运国行刑,这下鞭子倒不能轻了。

  秦运国被众人看了自然不敢打轻,暗叫一声“委屈你了”,不再留手,鞭子挥出破空声就听“啪!”的一声,再看背上就是一道血痕。

  众人大呼“十五!”

  “啪!”

  “十六!”

  终于四十下打完了,赵天霸背上也已经不成样子了,亏得身体强壮才没有倒下,看着围着自己欢呼的人,脸色发白有口难言,苦笑道:“谢谢兄弟们的关爱。”

  “赵天霸!你真成了赵子龙了!”一群士兵就把他抱起来,大声呼喊:“赵天霸!赵天霸!”

  张千里看了看,也是觉得好笑。

  就见孔旃骑马过来,到了面前下马,说:“东翁,曹公来信,叫咱们再等一日,今夜赵蟠若不服软,明日再抓他,也不算驳了曹公的脸面。”

  “也罢,再等一日,叫曹公的脸上也过得去。”

  “东翁,打草不可惊蛇,做戏要做全套,既然眼下这个梁子已经结下了就不要去想着和解。此时,再进一步,叫东村的男女老少一起回营,连同家人一起吃酒吃肉,一来是防着赵家报复,二来军民和谐,我军必然可得立足之地。”

  “再者安排下酒肉犒军,赵天霸此人最孝最义,已经冤屈他了,就要加大赏赐,连同家人亲朋一起赏了才显得公正。三来士兵挨了鞭子现在不说,以后等回过味来也是要嫉妒的,加以酒肉作为补偿就能加深友谊,增强团结。”

  张千里闻听点头说:“我懂,这叫打一棒子给个甜枣,子丹自去安排就是。”

  “东翁真是聪慧,那样一番话总结为一句,言简意骇,子丹佩服,佩服。”孔栴拍完马屁,赶紧跑着去召集东村群民去喝酒吃肉。

  乐了好一会,张千里这时才反应过来,孔栴也干了,无奈笑道:“这才是会做媳妇两头瞒,只好我来做这个坏人。”

  一条长龙,打着火把唱着歌,从东村又回去了,冷言伤了腿走不动,就有人背他,众人打趣只说是背了糜夫人。那赵天霸伤了背,也被众人举着回了营。

  在回营路上,众所周知,天津人是特别好诙谐的,从村民中走出一老汉,只听他喊道:“今天我们东村出了好汉,老汉我卖弄卖弄不要见怪。”

  “匹马单枪敢独行!”

  “哎~”

  “摧锋破敌任纵横!”

  “哎~”

  “皆称天霸一身胆!”

  “怎么样!”

  “不下古来赵子龙!”

  “好!!!”

  一路说说笑笑好不热闹,回营后,杀猪做饭暂且不提,反正是军民欢乐。

  ......

  曹化春宅

  曹化淳坐在书房看着眼前病弱的大哥,问道:“赵蟠还给你送过钱!”

  “啊...三弟,他有一个账本...记着账,不要泄露出去,三弟哥求你了。”

  “大哥,那张千里是皇上的人。”曹化淳气的在地上乱走,骂道:“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既是这样,我把你孙女叫来,叫那个什么张雪峰的,去赵家要!我能不能回宫,还要看张千里怎么在皇上那编排我,这下你们可算做大好事了。”

  “谢...谢...三弟,要回账本…那赵蟠…能不能…留他一命。”

  “糊涂蛋,当年我就不敢给你求官,你这糊涂性子做了官不是要连累全家,唉,糊涂蛋。”曹化淳看到病重的大哥终归是心软了,叫了侄孙女婿张雪峰来,说:“要的来账本,赵家我能保,可要是要不来账本~”

  张雪峰连忙跪下,磕头说:“回叔祖的话,雪峰知道,她若作死,沧州张氏也不会留她作孽。”

  “去吧,毕竟是你张家的家事,你也不用想着我,也不用想着与你家联姻的河间纪家的纪坤,一切都是你说了算,我这把老骨头,嗨,也是要死的人了,不中用了。”曹化淳嘴里阴阳怪气,眯缝着眼睛,看不出表情是怒还是笑,只觉得可惧,前任司礼秉笔太监的威严一展无余。

  “不敢,不敢,我这就去。”张雪峰立刻站起,就要出门。

  “别忙,明天是七月十八,你二叔祖的六七,记着带着苇儿,拿几样好菜去祭奠一下。”

  张雪峰知道,今天晚上是最后的机会,要是不成也没办法救了,跪下说:“二叔祖喜欢吃的炸腌带鱼,‌清蒸梭子蟹‌,梭子蟹还是活的,家父让我带了二十斤放大木桶里养着。侄孙想着死者为大,先紧着上祭要紧,等祭完了若还有活的再来孝敬三叔祖和老祖宗。还有金丝小枣,还有多的也都已经孝敬过了,这些都带着呢。还备了一坛三十年陈酿的献王酒‌,请叔祖放心。”

  “有心了,忙你的吧。”

  张雪峰如蒙大赦,撒丫子就往外跑,不敢有丝毫耽搁。

  待他出去了,曹化淳叫了门外的曹孝文,交给他一个包裹,让他拿着去见那些大户,不能打开包裹里是什么,那些大户一看就知,叫大户们沿着武清周围道路设下岗哨,不准一人过去,要是赵蟠跑了就只能拿他们开刀了。

  “遵命,叔父。”曹孝文接过包裹,掂了掂是挺有些分量的,稍微晃了晃,里头像是有碰撞的玉的声音,自己也不敢打开,就抱着这个包裹,坐上马车去找大户。

字号 A+ A- 16
白色 粉色 绿色 黄色 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