贼兵的这轮进攻,总的来说,就是蛇头蛇尾,一开始就显得很迟疑,几个战兵举着盾牌掩护另外的几个战兵逼近壕沟,然后在大盾牌的掩护下用弓箭和围墙上的团丁对射。团丁们那边也有女墙和盾牌,所以大家对着射箭的结果是,射了好一阵子,但是基本上都没什么战果。
贼兵这边,有个家伙不小心把脚伸到大盾牌的外面去了,结果脚背上被钉了一箭;而团丁们这边,有在围墙做后勤保障的被抛射过来的箭射中了肩膀的。总之,大家的损失都很有限。
而进攻的贼军,也仅仅就是派了这么几个人射了一会儿箭,就退了下去,后面既没有架梯子越过壕沟,更没有爬围墙攻城,而是直接开始向后退。
不过这也可以理解,贼军本来就是原来疲惫,略微试探了一下,发现守大湾镇的团丁没有自己乱掉,看起来可能是精锐,姚云翔便知道,在天黑前打下大湾镇是不可能的。而若是打到天黑之后,那变数就太多了,尤其是对方可能还有一支相当精锐的骑兵。这样的一支骑兵,哪怕只有二三十人,在这个时候突然来一家伙,只怕自己这边整个的就要崩溃了。所以姚云翔决定,暂时退兵,明天再来。
在后撤的过程中,姚云翔一直很担心的那只骑兵并没有出现,不过这也是正常的,因为说不定那支骑兵在和他们的斥候的交战中,也有不小的伤亡,所以暂时失去了战斗力。总之在战争迷雾的掩盖下,那支骑兵无论是否出现都是合理的,而姚云翔唯一能够肯定的就是大湾镇有这么一支骑兵。
贼兵今天走了大几十里,相当疲惫了,现在太阳都已经落下去了,必须要找一处地方安营扎寨过夜了。而在附近,最合适的地方只有一处,那就是张家台。
张家台作为营地,是相当好的。它距离大路不远,而且有很多的空土围子。即使是没有屋顶的空土围子,也比直接住在野地里面强。而且张家台还有一些有屋顶的房子——能住在房子里,谁愿意住在野地里?
另外,张家台地势比较高,也能提供一定的防御力。即使是顺利地撤回了张家台,姚云翔对那支一直没有出现的精锐骑兵还是有些放不下,所以向张家台这样的,能提供防御加成的地方自然也就是最好的宿营地了。
贼兵们回到张家台的时候,天早就黑了。那些贼兵奔波了近百里,却一无所获,士气自然不高,加上疲惫之极,一到张家台,很多家伙连吃饭都顾不上了,直接便往土围子里的地面上一躺,就睡了起来。
姚云翔本来要管,但他知道今天士兵们都累得像条狗一样,这些家伙本来就不好管,在如今的状态下,他们的脾气自然是越发的不好。如果管严了,说不定就能出些不太好的事情,所以,他也只能放任大多数的士兵,而只是用将来抢劫成功后,分配赃物的时候的期权说服了一些战兵,让他们在晚上负责值夜。
姚云翔最担心的还是那支骑兵的突袭,所以他驱使着那些没有地位的辅兵将原本准备用于越过大湾镇的壕沟,爬上大湾镇的围墙的梯子横在进入村庄的入口处,充当拒马,而负责值夜的战兵则紧紧地盯住了这些路口。
不过姚云翔的担心可能是多余的,整个的上半夜都很平静。而且这天是阴历的十八,月亮虽然出来的晚一些,但依然相当的亮。下半夜的时候,在月光下你能轻松地看到很远的地方。
但即使月色如洗,即使能见度再好,在晚上,待在张家台的贼兵也是无法看到距离他们百多步外的小树林里面的情况。高大的树木遮挡住了他们的视线,不要说晚上,就是白天,不走近那里也是看不到什么的。
在这片小树林里,有通往张家台的地道的出口。在夜色的掩护下,张嵩和其他的一些兄弟,以及一些被赏金和保卫家园的斗志鼓舞着的团丁正在悄悄地进入地道。
张嵩带着他的十二个兄弟,包括王昌盛在内的三十一个团丁进到了主通道中。
张嵩将进入地道后就点亮了的油灯挂在了旁边的洞壁上,然后对其他人说:“我先上去观察一下情况,然后再下来和你们商量具体怎么打。”
说完这话,张嵩便朝着一处岔道过去了,那条岔道通往那棵大樟树的树洞。
张嵩从大樟树的树洞里悄悄地爬到了树上面,从树洞口露出头来,向着村子里张望。明亮的月光,以及高高在上的视角使得他可以看清楚很多东西。
贼军基本上都睡进了那些有屋顶的房子,而比较靠近那些有屋顶的房子的空土围子里面,也有一些躺着的贼兵。张嵩估计,那应该都是些辅兵,他们的身边没有武器,甚至与他们在睡觉的时候,手都是用绳子捆住了的。
再远一点的地方,在村庄入口处,还有几个值夜的战兵。张嵩细细地数了一下,然后便又从树洞里下到了地道中。
大家还在地道中等着他,见他下来了,大家便围了过来。
张嵩从放在地道中的一个竹筐里面拿出了一张纸,铺在了一张小桌子上面,张崖便将油灯拿了过来照明。
这张纸上画的是张家台的地图。
张嵩便指着地图,向大家报告他侦察的结果:“这个土围子里面有大概十一个人,都是辅兵,他们没有武器,而且手都被捆起来了——这大概是要防着他们逃走,这个土围子中……这边的这个土围子,里面好像堆了一些东西,有两个人在门口守着,应该是临时的库房……这边的两个土围子距离远了,我的视线被挡住,看不见里面有没有人,不过我估计,就算有,也应该是一样的辅兵。战兵除了守在几个路口的那十来个人之外,我们没有看到更多的。所以我估计,剩下的战兵应该都在那些有屋顶的房子里……”
在通报了情报之后,张嵩便开始安排作战任务了。
在此之前,参加这次行动的人就已经被编成了几个战斗小组,基本上每个小组都包括两个张家台的村民和四个团丁。这当中,对地形和地道更熟悉的张家台村民担任战斗小组的指挥。多余出来的人则编成了一队,由张嵩和王昌盛直接带着。
“……最后,守夜的那几个贼兵,路口的那两个,我和王大哥各自带三个弟兄来对付。游动的那两个,阿岩你们小组负责解决。库房门口的那两个,阿岗你们小组负责……现在大家都知道自己要干什么没有?”张嵩在部署完了作战任务之后,这样问道。
“明白了。”大家便都一起点头。
“那就行动吧。”张嵩说。
守夜的贼兵分成了三批,每一批有两个人。其中两批守在进出村庄的两条通道上,剩下的那个在村子中流动活动。不过他们的活动其实也相当的有规律——他们很少真的到处游动,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是坐在一处土围子的门槛上打盹——反正他们是流动哨,只有他们查人家睡着了没有的。
张嵩带着三个团丁沿着一条岔道走了一段,便靠近了一处土围子中的出口。按照一般情况,这个土围子中应该是没有人的。不过张嵩还是很小心地让那三个团丁先在地道便狭窄的那处地方守着,自己先爬过去,然后轻轻地沿着竖道爬上去,用手轻轻地将盖着地道口的木板举起来、移开,露出头来四面望望。
这个土围子里面的确没有人、张嵩便又下去,将那三个团丁也带了上来。上到土围子里面四个人便先给自己带来的弩箭上了弦,装好了箭,又抄起了短矛。
他们所在的土围子距离路口的那两个贼兵有大概二十步远。之所以选择从这个土围子里面出来,而不是更近一些的土围子,是因为晚上非常安静,如果距离太近了,从洞口出来发出的声音可能被他们听到。
看到几个团丁都做好了准备,张嵩便带着他们从这个土围子中出来,沿着土墙在月光中斜切下来的一溜阴影向前面摸了过去。
那两个贼兵的主要注意力都放在村子外面,他们根本就没想到,袭击会从背后的方向过来。张嵩带着三个团丁一直摸到距离他们不过十步左右才停下来。张嵩半跪下来,将短矛轻轻地放在地上,端起了弩,瞄准了一个贼兵的脑袋,他头上的兜鍪正反射着月光。
其他的三个团丁也半跪下来,端起弩瞄准了自己的目标。按照目标分配,每两个人负责一个目标,一个人瞄准头部,一个人瞄准胸部。
“可惜少了一个人,要不然就有了两枪胸口一枪头的感觉了。”一边瞄准,张嵩一边不知道怎么就冒出了这样的想法。
张嵩用余光看到其他的三个团丁也完成了瞄准,便扳动弩机,射出了一箭。
因为距离很近,这一箭射得很准。弩箭从那个贼兵的后脑射了进去,从他的前额穿透出来。因为脑干被破坏了,这个贼兵几乎是瞬间死亡的,他根本就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就一头栽倒了下去。
另一个贼兵也被两只弩箭同时击中了,他也同样如一根木头一样栽倒了下去。
张嵩将弩背在了背上,从地上捡起短矛,小心地上前查看了一下,确定那两个贼兵已经死了,便转过身挥了挥手,带着那三个团丁向着村子中间的那几间有屋顶的屋子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