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封面绘着扭曲眼球的书，像个恶毒的玩笑，静静躺在书架上。

　　世界之书的猩红警告还在林德眼前跳动，余音仿佛仍在他脑子里嗡嗡作响。;

　　退缩？

　　开什么玩笑，都拿到最高权限了，还能被一本书吓回去？

　　林德撇撇嘴，重新走上前。

　　莽撞不是他的风格，但一点风险不冒，也别想捞到干货。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准备潜入深水的泳者。

　　对着世界之书下达指令：“降低扫描精度至30%，限定扫描范围为目标书籍前五页。出现高危精神冲击立刻中断。”

　　【指令确认。扫描参数调整。执行部分扫描…】

　　屏幕上的光芒变得柔和了些许，一道细微的数据流射向那本《灵魂低语之卷》。

　　几乎在接触的瞬间，林德脑袋里“轰”的一声炸了。

　　不是声音，是感觉。

　　像是有人拿着一桶冰冷、粘稠、塞满了尖叫和胡言乱语的泥浆，直接从他天灵盖灌了进去。

　　无数混乱的画面、破碎的音节、疯狂的念头冲击着他的意识。

　　头痛欲裂，眼前发黑，胃里翻江倒海。

　　【警告！精神污染侵蚀！强度急剧上升！】

　　【错误！数据解析失败…乱码…错误…】

　　世界之书的屏幕疯狂闪烁，知识库进度条像蜗牛一样爬了一小格，旁边却刷出了一大堆错误代码。

　　“停！”

　　林德咬牙低吼，强行切断了扫描。

　　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捂着额头，大口喘气。

　　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那感觉太糟了，就像脑子被人强行塞进了一个高速运转的搅拌机。

　　缓了好一会儿，那股恶心和剧痛才稍微平复。

　　他看着那本依旧安静躺着的眼球书，眼神凝重。

　　这次只是浅尝辄止，扫描区区五页。

　　要是贪心一点，想整个扫描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世界之书是厉害，但也不是金刚不坏。

　　这禁书区里的玩意儿，毒性太强了。

　　看来，得换个法。

　　直接扫描这条路，暂时行不通。

　　林德脸色有些发白，脚步带着点虚浮，离开了禁书区那压抑的门廊。

　　回到相对“正常”的普通档案室区域，他感觉像是从水底浮上了岸，连空气都清新了不少。

　　他径直走向档案室深处一个堆满了各种古怪零件和半成品炼金装置的角落。

　　阿奎纳斯正戴着一副好几层镜片的古怪眼镜，对着一块漂浮的符文石碎碎念。

　　“咳咳，阿奎纳斯先生。”林德开口，声音还有点沙哑。

　　老头儿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眨了眨，看清是林德，放下手中的工具。

　　他上下打量了林德一番，露出一丝“果然如此”的笑容。

　　“哦呀，林德小子。这么快就出来了？脸色不太好啊，是不是被里面的‘知识’热情招待了？”

　　老头儿语气里带着点幸灾乐祸。

　　“招待得有点…过于热情了。”林德苦笑一声，“差点把脑子都招待没了。您有什么法子，能在里面安全待久一点吗？直接用看的话扫描，风险太高。”

　　“就知道你会碰壁。”阿奎纳斯哼了一声，从一堆杂物里翻找起来。

　　“禁书区的知识就像深渊，凝视它，它也会凝视你。里面的每一本书，都或多或少带着作者残留的精神印记，甚至是知识本身的诅咒。”

　　他翻出一个巴掌大小、用不知名金属丝线编织的、符文若隐若现的护符，丢给林德。

　　“喏，简易的精神防护护符，能过滤掉大部分低语和精神干扰。但效果有限，别太依赖。”

　　他又拿出一张泛黄的羊皮纸。

　　“这是我整理的一份目录，禁书区浅层区域的书籍，按危险等级大致分了下类。红色标记的，最好别碰。黄色的，小心点看。绿色的…相对安全，但也别掉以轻心。”

　　林德接过护符和目录，感觉心里踏实了不少。

　　“多谢您了。”

　　“谢就不用了，以后帮我整理下那堆古代魔导器零件就行。”阿奎纳斯摆摆手，“对了，小子，别太贪心，一步一步来。禁书区的知识，得慢慢‘品尝’。”

　　他瞥了林德一眼。

　　“想直接看懂《无光之门》？哼，先学会怎么在那些低语中保持清醒再说吧。”

　　您对《无光之门》都了解什么？”林德追问。

　　“知道一点点。”阿奎纳斯拿起他的工具，重新对着符文石，“传说那玩意儿，跟一个早就消失的古代法师组织有关。那帮疯子，一门心思研究怎么打穿位面壁垒，去别的世界溜达。至于书里具体写了啥…谁知道呢？看过的人，大概都没机会出来写读后感。”

　　老头儿的语气平淡，却让林德感到一阵寒意。

　　傍晚时分，林德在宿舍楼下的公共休息区看到了莉亚娜。

　　女孩背对着他，坐在窗边的椅子上，手里捏着一封拆开的信。

　　夕阳的余晖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边，但她的肩膀却微微垮着，透着一股从未有过的沉重。

　　林德走过去，放轻了脚步。

　　“莉亚娜？”

　　女孩回过头，脸上勉强挤出一个笑容，但眼中的忧虑藏不住。

　　“林德…你忙完了？”

　　她的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林德的眼睛。

　　林德注意到她手里的信纸材质考究，封口处还残留着一块暗红色的蜡印，上面是一个他有点眼熟的、属于某个大家族的复杂纹章。

　　看那加急的火漆印记，显然不是什么问候家常的信。

　　“刚从档案室出来。”林德在她对面的椅子坐下，“你…没事吧？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没什么。”莉亚娜迅速将信纸折好，塞进口袋，动作有点慌乱。

　　“家里寄来的信，你知道，就是那些…家族里的事情。”

　　她语焉不详，眼神飘忽。

　　林德没有追问。

　　但他能感觉到，这封信带来的绝不是好消息。

　　女孩身上那种轻松明快的气息，像是被什么东西压住了。

　　是利维的事情牵连到她了？

　　斯特恩家族那边施压了？

　　还是…因为自己？

　　他想起之前听证会上，那些若有若无指向莉亚娜与他关系的视线。

　　“如果有什么我能帮忙的…”林德斟酌着开口。

　　“不用！”莉亚娜立刻打断他，语气有些急促，随后又放缓了些，“谢谢你，林德。真的，只是一些家族内部的安排，我能处理好。”

　　她站起身，

　　“我有点累了，想先回去休息。”

　　女孩匆匆离开了休息区，留下林德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椅子。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她那一闪而过的、混合着挣扎和忧虑的气息。

　　家族的压力吗？

　　这似乎比禁书区的危险，更让人头疼。

　　第二天，林德准备妥当，再次踏入了禁书区。

　　他将阿奎纳斯给的那个简易护符挂在胸前。

　　一股清凉的气流从护符散发出来，萦绕在周围，确实将空气中那种粘稠的、试图钻入脑海的低语隔绝了不少。

　　虽然无法完全根除，但至少能让他保持基本的思考能力。

　　这次，他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闯。

　　他拿出那份阿奎纳斯给的、标注了危险等级的羊皮纸目录，仔细查找。

　　他的目标明确：寻找与娜尔菲亚，或者说与死亡、灵魂、星辰相关的记载。

　　根据目录索引，他来到一个标注为“泛黄”等级的区域。

　　这里的书架相对整齐些，书籍看起来也没那么“张牙舞爪”。

　　他挑选了一本名为《失落神龛秘闻》的厚重书籍。

　　书页泛黄，边缘破损，散发着古老尘埃的味道。

　　目录上标注，这本书主要记载了一些古代神祇的传说、祭祀仪式，以及被正统教会视为异端的信仰。

　　危险等级：低（精神污染轻微，主要风险为信息误导）。

　　林德没有尝试用世界之书直接扫描。

　　他学乖了。

　　他小心翼翼地翻开书页，用肉眼阅读。

　　文字古老晦涩，很多词语需要借助世界之书进行翻译和注释。

　　他看得极慢，遇到可能包含关键信息的段落或特殊的符号、徽记时，才启动世界之书，进行小范围、低精度的扫描记录和分析。

　　这种方法效率低下，但胜在安全。

　　时间一点点流逝。

　　书中的内容光怪陆离，记载了许多早已被遗忘的神祇和信仰。

　　有崇拜巨大蠕虫的山民，有将活人献祭给深海巨怪的沿海部落，还有信仰虚空星辰、认为世界终将归于冰冷寂静的神秘教派。

　　林德耐着性子，一页页翻阅。

　　直到他翻到关于“古老死亡诸神”的篇章。

　　这一章记载了数位早已陨落或被遗忘的神祇。

　　大多描述模糊，语焉不详。

　　就在他快要失去耐心的时候，一段不起眼的注释文字，引起了他的注意。

　　那段文字记载了一个极其古老、甚至在书中都被标注为“存疑”、“缺乏实证”的存在。

　　它描述了一位象征“终结与永寂”的女神。

　　“……其降临时，星辰黯淡，万物凋零……”

　　“……银发如月华流泻，眼眸似最深沉的寒夜……”

　　“……无名无形，唯有寂静相随，其古老的尊号，已在时光长河中磨灭，仅余下残缺的音节，或可译为……‘寂星’……”

　　寂星女神？

　　林德的心脏猛地一缩。

　　银发…星辰…寂灭…

　　这些描述，与娜尔菲亚的形象和她那令人心悸的气质，隐隐重叠！

　　虽然名字完全不同，但这种特征上的相似，绝非巧合！

　　娜尔菲亚，难道与这位几乎被历史抹去的“寂星女神”有关？

　　是她的某个化身？

　　前身？还是说，“娜尔菲亚”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一个伪装？

　　一个关键的线索，终于浮出了水面。

　　林德盯着那段文字，以及世界之书快速分析后给出的关联词条，大脑飞速的运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