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两名辎重营哨兵的押解下,叶子崖和江美珍穿过第五路军梅岭驻地的院落。有北伐军士兵正在战壕边架设机枪,有的在搬运弹药,一派繁忙备战景象。副营长朱鹮匆匆迎上来,边走边扣好军-装扣子。
叶子崖立正,敬礼说:“朱副营长。”
朱鹮认出叶子崖,笑着上前与之握手说:“还以为是哪一个,原来是二十四师的叶排长啊!我们有多久没有见面喽?上次见你还是在棕帽巷的清汤粉小店。哎,这位是……?”
叶子崖介绍说:“我们师部的江美珍。”
江美珍敬礼,说:“朱副营长好。”
“幸会幸会。”朱鹮转向叶子崖,担心地说:“你们听到了没有?刚才外边的枪声很密集。你听,现在还有零星的枪声。天还没有亮,敌我难辨,我们辎重营自然不敢轻举妄动,你们知道外边是什么情况吗?”
叶子崖实话实说道:“不瞒您说,就在刚才,我们中了埋伏。”
朱鹮一脸的疑惑,“为什么?哪一个埋伏你们?”
“说来话长,朱副营长,我有紧急的事情找你们张营长。”时间紧迫,叶子崖直接说明来意,“谢谢啦!”
“哎,客气什么?云霄兄的朋友,也是朱某的朋友嘛!跟我来。”
朱鹮引叶子崖、江美珍走向张云霄的宿舍,边走边说:“云霄昨天晚上喝多了,刚刚睡下。你们跟我来,试试看能不能叫醒他。”
寝室内,张云霄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鼾声如雷。
朱鹮提着马灯引叶子崖、江美珍进门,随后点燃了桌上的蜡烛,“你们瞧瞧,睡得跟死猪一个样子。二位先请坐,我叫醒他。”
“我来吧!我知道怎么弄醒他。”
说着,叶子崖来到床边,抄起一个枕头捂住张云霄的口鼻。
张云霄居然一动不动,朱鹮和江美珍胆战心惊地看着。突然,张云霄蹬腿乱动极力挣扎,叶子崖坏笑着摁住枕头不撒手。江美珍看不下去了,上前将叶子崖推开。叶子崖哈哈大笑。张云霄翻身坐起,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叶子崖笑着说:“张云霄,你警惕性也太差了吧?要是敌人摸上来,小命早没啦!”
“叶子崖你个坏小子,差点儿没憋死我!”张云霄抬头看到江美珍,条件反射似的立即起身,匆匆整理军容,局促地说:“江美珍同志,你也来啦?”
江美珍敬礼,说:“你好,张营长。”
张云霄局促地说:“别喊营长,显得生分,叫我老张或者云霄都行。”
江美珍扭头离开,来到桌边张罗着倒茶。张云霄不怀好意的眼神一遍遍扫描着江美珍高挑靓丽的背影。叶子崖见状,故意咳嗽了一声。
张云霄警醒,含糊说:“啊,天还没有亮,你们两个怎么来啦?”
“兄弟我有难了,你管不管?”
“屁话!谁敢为难你,他就是我张云霄的敌人!说说,怎么回事啊?”张云霄不假思索地说。
叶子崖忌讳地看向朱鹮。
朱鹮明白了,识趣地站起身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你们兄弟两个好好谈,我去巡查一下防务。”
看着朱鹮的背影消失在门外,张云霄疑惑地转向叶子崖,“说吧!出什么事啦?”
叶子崖字斟句酌地说:“是这样的,我们特务连接到南下广东的命令,刚到梅岭附近就遭到了伏击,另外身后还有至少一个营的追兵,据此不足五里。你要是不肯帮忙,后果不堪设想。”
“崖仔,你入了共-产-党啦?”张云霄突然发问。
“没有啊!”
叶子崖说的是实话,虽然在连长方文达的一再催促下,他已经正式递交了入党申请书,但是尚未得到组织的批复。
“我俩是不是好兄弟?”张云霄又问。
“这还用说吗?当然是好兄弟。”
叶子崖的回答似乎激怒了张云霄,他突然提高了声音,愤怒地说:“既然是好兄弟,你为什么不跟我说实话?!什么南下的命令?你们特务连其实是来夜袭我辎重营的对不对?”
叶子崖一时语塞,愁容满面。
“或许你们某个环节出了问题,总之此次军事行动泄密了,所以才中了埋伏对不对?所以屁股后边才有追兵对不对?”张云霄痛心疾首地说:“实话告诉你,军部刚刚给我来电话,要求我部不惜代价阻击试图翻越梅岭的叛军部队。叛军啊!你明白这个词的涵义吗?!”
江美珍插嘴说:“张营长,你听我说……”
“给我闭嘴!我们哥俩说话,你一个女仔子别掺和!”张云霄情急之下,已经对这位梦中情人不管不顾了,他转向叶子崖又说:“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我就担心来的是二十四师,担心来的是你的部队。崖仔,让你说,我该怎么办?”
“放我们过去。”叶子崖说。
张云霄烦躁地一挥手,大声说:“门儿都没有!放你们过去,我的脑袋还要不要?行了,都别废话了。既然你来了,还有江美珍,你们都留在我这里。我保证你们的安全。”
叶子崖说:“我们连长怎么办?我那一个连的弟兄怎么办?”
“那我管不着。”张云霄态度坚决,语气生硬地说:“路是他们自己选的,生死险途,阴阳两界,一切都是命中注定,谁也帮不了他们!”
“既然是这样,就当我没来过。江美珍,我们走。”
见叶子崖拉着江美珍的手要出门,张云霄拔枪对准他们,咆哮着说:“叶子崖,老子没有跟你开玩笑,敢再往外走一步,我赏你一颗子弹!”
叶子崖忍无可忍了,快步回到张云霄面前,扯开衣襟,亮出身上的绷带给他看,“老子今天已经被所谓的友军打了一枪!我想不通,我实在想不通!穿着一样的军-装,吃着一样的军粮,唱着一样的军歌,拥有同样北伐革命奋斗目标的友军,为什么?为什么要刀枪相见、相互残杀?!”
张云霄看到叶子崖的伤口愣了一下,随即朝门外大喊:“军医!去喊军医过来!跑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