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的山包是第一理的所在地,永不熄灭的太阳神之火剧烈燃烧着。
在苍茫夜色里它仿佛地间的统治者,房舍卑微的光辉纷纷臣服在它脚下。火光映射中,他看见了雄伟的大议会厅,和耸立在台阶下的方尖碑。
阿克斯记得每年都给他带来一次耻辱的地方。
在那里他要迎着众人讥笑的目光,奋力爬上台阶,跛着脚走进议会厅,在阳奉阴违的声音里迎接新一年的到来,他们说这是亚述之王应有的礼遇。
但阿克斯知道,这不过是做给亚述来的旧臣看的,以此表示他尚保有尊严的活在人间。
“今天是个好日子。”维罗妮卡的话把他拉回现实,“双月归隐,棒极了。谁也不会想到我们从天上走。再坚持一会儿,很快我们就会上去了。”
诚如维罗妮卡所说,天穹上大裂隙里填满群星散发的异光。
星河的光带和不时从裂隙里飞出的流星是今夜天上唯一的装饰物,脚下米拉迪沃德洛玛尔的首都威斯特希孚郊外一片漆黑,唯有囚禁他的行馆灯火通明。
阿克斯抬起头,只看见一个巨大的、模糊的影子罩住他们。
系在身上的绳子和那个庞然大物之间的距离在不断缩短。他低下头,囚禁自己的宅邸就在脚下,一切如故,定时巡夜的天法卫兵刚走过屋子的转角,他们经过阿克斯离开的窗台,丝毫没有察觉什么异样。
阿克斯心头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兴奋,他差点脱口大喊起来,以此庆祝自己终于成功离开囚笼。
当侍从发现他神秘消失之后,想必会大为惊慌,要不了多久,坐在议会厅里那群大字不识几个的议员们恐怕也会面色惨白,当即展开全城搜索。
而到那时,他恐怕已经远离威斯特希孚,享受自由带来的畅快,纵情于乡野间,朝着亚述的方向奔去。
一只多毛的大手从旁边伸过来抓住在半空摇晃的阿克斯。
夜风徐徐间巨大的黑影显露出原本的样子,那是一个可以容纳十几人的吊篮。
绑住阿克斯和维罗妮卡的绳索正是由吊篮一侧的曲轴上放下来的,接应他们的家伙不由分说,一把薅住阿克斯的脖领,把他拖上吊篮。维罗妮卡则抓着曲轴纵身一跃,稳稳地落进吊舱。
阿克斯喘着粗气,他难以抑制的兴奋在胸膛里敲着鼓。
真不敢相信,就这么轻易地逃离了那个地方。而且带他离开魔窟的,只有区区一人而已。
他仰面躺在吊篮里,疲惫和兴奋的加持下阿克斯残疾的手脚不自觉抽搐起来。他瞪大眼睛想看清这东西的模样,怎无奈头顶依旧是漆黑一团。
“怎么样,还不赖吧。这个充气的大气球是我专门定做的。”维罗妮卡走过来坐在阿克斯身边,“全都涂黑了,除非我们接近第一理议会外的大火把,不然没人能找得见我们。”
“真不错!”
阿克斯说,他晃晃悠悠想从地上爬起来,费了好大劲抓着筐边才勉强起身。
他看见在曲轴不远的地方,一个矮人抽出随身的短刀,砍断几根绳索放开重物,随着轻微的震动,气球开始向太阳神之火相反的位置飘去。
“一切正常,我去掌舵了,你们先聊。还真挺冷,没有多余的衣服,只有酒,想取暖的话管够。但是气球里严禁生火!”
矮人经过阿克斯身边时微微颔首,随手丢给他一个酒囊。
“他是矮人。”维罗妮卡说。
“我见过,不过在米兰德见过的次数不多。”
兴奋的情绪逐渐褪去,阿克斯现在才发觉汗水早已濡湿轻薄的衣服。
呼啸而过的夜风迅速带走他的体温,阿克斯下意识搂紧自己,脸上仍旧挂着胜利的笑容:“连石岭矮人都不愿意在米兰德境内的大部分地区活动,他们宁可绕远路。”
“不过,千万不要在他面前提‘亚种’两字。”
维罗妮卡边说边脱下厚实的外套披在阿克斯身上,借星光他看见维罗妮卡穿着银色的轻甲,就算在双月归隐的夜晚,甲胄也闪着辉光。
“这是泰瑞雅制造的,价值连城。”维罗妮卡毫不吝啬赞美包括自己在内的泰瑞雅之子。
“你们说什么?”掌舵的矮人扭回头吼道,“你们刚才是不是在说我呢!”
“是的,说你很棒!”
维罗妮卡吼了回去。随气球攀升,夜风愈发凶猛,她用货箱和杂物堆成一个避风的垛子,以供阿克斯休息。
“你今晚的表现很棒,非常淡定,而且勇敢。但......我是说,应该再多加强一下锻炼,后面的路还很长。”
“我可以。”
阿克斯勉强挤出笑容,实在太冷了,佝偻的手指传来刺骨疼痛,多次校正治疗导致的伤痛让他每逢冬日就会倍感煎熬,那是一种骨缝都会跟着发抖的钻心疼痛。
阿克斯非常后悔,自己的准备应该充足一些,起码多穿点。
“明天早上落地之后就好了,坚持一下。”
维罗妮卡努力安慰阿克斯,她说,“这样吧,我来聊聊我自己,你就当听故事,总之今晚不能睡过去。从今往后还会有更多可靠的人陆续加入,为了相互了解,也为了认识沟通,我们就和殿下你定个规矩,每个加入团队的人都会说一个与自己相关的故事。今晚就从我开始。”
维罗妮卡把手指环扣塞在嘴里,粗俗的吹响口哨把矮人叫了过来。
“重新介绍一下,我叫维罗妮卡,如殿下所见,曾经是个追风者。”
-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