驮着疑犯,路德维格径直来到坐着震旦大使的马车前。
“邹大使?”他跳下战马,轻轻敲响了马车的隔板。
与绝大多数的帝国人不同,路德维格见多识广,平日里也见着职务之便,经常阅览群书。
他知道给予这个东方大国应有尊重的必要性。
“有一位嫌犯……啊不,有一位可疑人士声称自己是贵国已故的景逸轩大人……”
“他还说有重要的情报要汇报给您,鄙人见识浅薄,无从分辨,特来请您过目。”
“怎么个事?”震旦大使的马车门打开来,应声而出的邹云慧大使皱着眉头。
“巍京大使邹云慧就在这里……我倒要看看这是怎么个事!?”
邹云慧大使明显有些生气。
“景逸轩都还没凉透呢!这就有人冒充他了!?”
路德维格还来不及说话,就听见后面传过来“嘣”的一声响。
禁军队长立刻转身,手已经伸到了剑柄上。
他马背上的那名疑犯,不知什么时候,猛地崩开了捆在手腕上的绳索,飞快地跳了下来。
路德维格拔出长剑,严阵以待。
眼见禁卫队长二话不说,就想拔剑砍人,景逸轩赶紧脱下自己的头套。
“是邹云慧大使吗?”他朝着老人问道,
“我是景逸轩啊!”
邹云慧大使瞬间瞪圆了眼睛。“队……队长停一下!”
连忙制止了路德维格,邹云慧目不转睛地看着景逸轩,“可……可甚至你的头七都还没到啊?”她喃喃说道。
巍京大师又伸出手来,在同样目瞪口呆的范参赞脸上掐了一把。
“嗷!邹老!?”
“嗯,我们没在做梦。”老人点了点头。
虽然还是难以置信,但多年的外交官经验还是让她迅速镇定了下来。
“景逸轩……我衷心希望你真的是景逸轩,而不是别的什么冤魂!”
景逸轩举起双手,语气诚恳,“我包真的!”
“好吧,那既然你说有重要的事情汇报,那就快说吧!”
景逸轩瞥了一眼站在旁边有些困惑的路德维格,也不犹豫,飞速将自己了解到的,叶夫根尼和夏海峰策划的所有阴谋通通和盘托出。
等他说完,无论是路德维格还是邹云慧,脸上全部都变了颜色。
“这……这不可能!”路德维格怒气勃发,“你说的一切都空口无凭!”
“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你就敢认定就是皇宫里的人毒杀了你!?”
“邹云慧大使,这个人也许就是你们的驻外武官,但他的鲁莽指控毫无疑问的,已经构成了对我帝国的侮辱!”
“更何况他现在还在危言耸听,意图破坏我们皇帝的游行庆典!”路德维格大声发作,“这种行径就是贵国的外交之道吗?”
景逸轩皱起眉头。
他意料之外的情况发生了。
路德维格,这位无论在军书还是小说里,都以稳重坚毅出名的禁军统帅,今天的反应也太激烈了……
简直就好像是故意发脾气来掩饰自己的慌张一样。
不过也无所谓,景逸轩转过头来一想,路德维格你爱信不信,反正要死的不是我,是你们的皇帝。
就算没有路德维格的帮忙,景逸轩也有信心擒住幕后真凶。
就是好像自己错付了。
看着面红耳赤的禁卫队长,景逸轩心知多说无益,正欲拱手告辞。
没了帝国人的帮助,他景逸轩自己也能做事。
但没等他动弹,一声刺耳的尖叫就划破了庆典其乐融融的美好氛围,直达每个人的耳膜!
“什么!?”路德维格紧张地握着剑柄,朝着国王广场,也就是声音传来的方向,快走数步。
“怎么回事!?”
回答他的是一片寂静。
整个广场的欢呼声都被拦腰斩断了,只留下了成千上万市民的沉默。
在这一片寂静中,有一个声音格外刺耳地响起,“皇帝死了!皇帝死了!”
什么!?
无论路德维格还是景逸轩,在场的所有人都被这个晴天霹雳惊住了!
紧接着,仿佛是干柴中落进了火星,仅在瞬间,市民的恐惧就被点燃了。
人们拥挤着,推搡着,方才还狂热不已,现在却全体陷入了混乱。
有的人茫然失措,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的人则夺路狂奔,惊慌不已。
在这片混乱中,抱着西格玛铜像的老修士被推倒在排水沟里,怀中经文的书页在践踏中变成了泥泞。
贩卖鲜花和瓷器的摊车也被慌乱的人群掀翻,精美的艺术品坠落在地,化为齑粉。
紧接着,自然有人摔倒了。
于是,被踩碎的就不仅仅是死物了。
而那个刺耳的声音却再次响起,“皇帝死了!皇帝被谋杀了!”
在恐慌的人流中,路德维格队长转过头来,以一种惊怒交加的表情,狠狠盯着景逸轩。
他眼中的杀意让景逸轩本能地捏紧了拳头,进入了作战状态。
但咬牙切齿的队长还是恢复了理智,没有胡乱迁怒,“瑞克禁卫!”路德维格从牙缝里挤出了声音。
“副官带着二十个人留下,守好皇后和皇子,”向身边的副官下达命令后,路德维格重新部署兵力,“其余所有人,都跟我来!”
瑞克禁卫们火急火燎地奔向了游行队伍的前头,一路上毫不在乎地推开或者干脆踢倒挡路的市民——与皇帝的性命相比,平民的安危实在无足轻重。
盯着禁卫队长离去的背影,景逸轩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
……这就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好了,那现在自己要怎么办呢?景逸轩看着混乱的人群,突然有点于心不忍。
尤其是他看到一个摔倒在地的女孩,茫然地坐在原地,额头上还流出鲜血的时候,心里更不是滋味。
“景逸轩。”身后传来了声音。
哎呀,差点把上司忘记了。
景逸轩转身,却惊讶地发现眼前这位白发苍苍的邹大使,已经从衣裳里掏出了一把火枪。
而在她身后的范参赞则砸开了马车后的箱子,从里面拿出来一把虎口铁雹短铳来。
“你们这是?”
“自卫,”范参赞拿着那口和他气质格格不入的短铳,虽然有点慌张,但还是用非常专业的口气说道。
在外交大使们的车队附件,也响起了不详的喊杀声。
景逸轩环顾四周,发现其余各国的大使们的反应大同小异。
群山矮人掏出斧子,巴托尼亚的骑士们立起剑盾,而萨芙瑞的精灵公主则闭目养神,专心汇集着魔法之风。
最夸张的还是基斯里夫的外交官们,变魔术般从大衣掏出了火枪,军刀和长柄斧……不是,你们是黑帮还是官僚啊?
看来这世道当外交官也不容易,景逸轩咽了口唾沫,个个都得身怀绝技。
“坐上来吧,景将军。”
景逸轩转身,看着老人已经回到了马车上,正拍着自己对面的座位。
“来,”巍京大使的语气郑重,“我有话跟你单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