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不断蔓延的雪藓阻挡了敌人前进的脚步,随后的一段路并没有发现被跟踪的痕迹,这让庚云等人有了一点喘息的时间。
气味堪比堆肥的积水漂浮着大量的臭藻,像是沥青池一般,“咕嘟,咕嘟”地涌出黏稠的气泡。
污浊的绿色附着在油膜上,如同掺入了抹茶的面团一般,被奇丑无比的气体一点点撑开,折射着令人作呕的微弱反光。
“啪!”
破裂的水泡释放出禁锢的臭气,偷偷趴在水面吮吸的毒虫受惊逃离,瞬间钻进了石头缝里,仅留下黑色晃动的尾巴,让人一时间分不清品种。
‘也只那些底层的存在才会触碰这种难处理,没营养,甚至还可能带有微弱毒性的东西。’
凯瑟琳双眉紧皱,不着痕迹地远离了臭水,显然受不了那种怪味,更是看到松茸与族人合力用工具掀开了覆盖在水上的臭藻,露出了一只失足落水的腐烂老鼠。
“这种东西过滤出来的水真的能喝吗?”
庚云攥着今日最后一个法术,犹豫着要不要聚雾成雨,解决粮食与饮水的问题。
毕竟,即便捏着鼻子,闭上眼睛,想要咽下这种浑浊的尸水,也需要莫大的勇气。
更何况,这种没人抢的废弃液体,要是没有病菌或是过量的重金属,简直和开门看到幸运女神跳艳舞一样不切实际。
‘算了,这一顿说不定是反攻之前,在这片土地的最后一顿了。还是吃点好的吧,万一出现群体中毒就不好玩了……’
最终庚云还是没能做出魔鬼的决定,让断牙带人分发储备的食物。
而分析完臭水的松茸用菌菇处理完身上的异味,然后说出了一个不知道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情报:
“不能吃喝,种出来,有毒。”
“不能就不能吧,吃完储备粮,我们立刻出发。”
庚云下意识松了一口气,然后心情复杂地下达了指令,打算用储备的物资度过艰难的时期,顺便减轻双足蜥蜴们的负担,释放更多的战斗力。
“嘶嘶”叫唤的双足蜥蜴没心没肺地享受着穴居人的投喂与按摩,偶尔还会用皮肤上的腺体标记敌我,很快就将全部人蹭了个遍,似乎已经认同了这些“羸弱”的远方亲戚。
就连高傲的凯瑟琳都没能免俗,不情不愿地与蜥蜴王接触了几下,伸手擦去了脸上的滂臭唾液。
“没什么怪味……”
火爪下意识地抬起手臂,嗅了嗅被蹭过的位置,并没有发现可疑的味道,心中想着:
‘这东西会不会暴露我们的位置?那些虫子的嗅觉似乎不弱……’
“赶快吃东西,还有半天的路,只要冲过去,一切(麻烦与苦难)都结束了。”
断牙囫囵吞枣般吞下最后一口食物,略微失水的干噎菌菇划过喉咙,落入胃囊之中,散发着微弱的魔力,似乎长期食用能够改善体质。
“那些穴居人在干什么?”
火爪耸了耸肩膀,将最后一张柔软的菌盖当成大饼卷成一条,胡乱地塞进嘴里咀嚼,并用着含糊不清的话语问道。
“有个蠢蛋说穴居人的毒药不好用,还掉渣,还不如沾双足蜥蜴的粪便。然后你就看到了……等等,火爪,你这是什么眼神?”
凑在一起吃饭的血鳞似乎和松茸的关系不同,早就提出了类似的问题,并且得到一个有些滑稽的答案。
“我就是你嘴里的蠢蛋。”
火爪一脸便秘神色,不悦地看着瞠目结舌的同族,语气中带上了一丝火气,显然并不喜欢这个称呼。
“当我什么也没有说,我去看看那些紫皮蘑菇有什么效果……”
血鳞飞快地将剩下的碎菌盖塞进嘴里,找了个还算凑合的理由快速离开,似乎害怕挨揍。
‘要是一直是这样就好了。’
断牙沉默地看着两人的互动,摇了摇头,重瞳中闪过一丝失落,扭头对火爪问道:
“那些蛋怎么样了?”
“胚胎应该已经发育得差不多了,就算是蛋壳坏了都不会死亡,最多是虚弱一段时间,好吃好喝地养上半年就能恢复正常。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们可能会是第一批在地表出生的龙鳞氏族成员。”
充当临时守护者的火爪露出了老父亲才有的奇怪笑容,像是好不容易遇到同好的小众爱好者,几乎不假思索地说出了断牙需要的信息。
“那就好,那就好……”
断牙自言自语,眼中闪过一丝庆幸,似乎在谋划着某种危险的事情。
“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火爪并不觉得断牙会是那种无故放失的家伙,略微紧张地追问。
“快到通往地表的出口了,我担心会有一段很长的追逐战。当然,你也可以认为我得了被害妄想症。好了,这些以后再说,我们该走了。”
断牙并没有透露自己的计划,只是看了一眼开始集合的众人,立刻中断了没什么营养的对话。
一众穴居人匆匆忙忙地收割了菌杆发黑扭曲,好似焦尸指骨,菌盖深紫带小刺的诡异小菇,并将后者的新鲜汁液挤入了特殊的瓶子里。
翻涌的紫黑菌液散发出类似尸体高度腐烂的臭味,即便是少量外溢的臭味也如同驱散妖魔的道具,让凑热闹的血鳞脸色一僵,嘴唇与喉部微微抖动,似乎生出了轻微的呕吐欲望。
稍远处的雏狗头人更是捏着鼻子撒腿狂奔,显然这些“白纸”并没有多少阅历,还无法忍耐过于刺激的味道。
“啵哆……”
处于臭味中心的松茸自然也被臭味侵袭,迅速地拿出木纤维塞进,迅速堵住了瓶子,然后装到了独立成皮袋里,似乎还需要额外加工,才能成为涂抹在武器上的毒液。
“时间到了,出发。”
闭眼假寐了一些时间,庚云恢复了些许精力,然后下达了开拔的指令。
已经开始聚集的人们加快了速度,丢弃掉了一些没用处的东西,极力减少负重,好在关键的时候能够跑得更快一些。
之后的行程十分枯燥,并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甚至连只来不及逃走的甲虫都没有出现,仿佛已经过了最危险的时期。
等到一堵半倒塌的古老土墙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一直绷紧神经的断牙终于松了一口气,转身对蜥蜴王头上的庚云说道:
“庚云阁下,我们快到了。只要绕过前面的古老城墙,就能(看到向上了阶梯)……”
不等断牙将话说完,突然感觉小腿触碰到了什么,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他扯断了。
“嘣……”
回弹的蛛丝发出类似琴弦断裂的轻响,仿佛某种示警机关,顿时引起了不少人的关注。
“该死,有麻烦来了!”
庚云感应到大量的生物靠近,熟悉的“窸窸窣窣”声再度出现,顿时明白自己遭到了埋伏,心中暗骂:
‘见鬼,通往地表的阶梯就在不远处了,附近也没有其它的路可走。
但如果放弃的话,必须掉头走上几天,不说另一座阶梯还有狮蝎守门,更糟糕的是我们的粮食和饮用水已经不够折腾了……只能拼了!’
如此想着庚云打消了撤退的想法,迅速摆出了防御姿势,准备好见招拆招。
下一刻,遮挡视野的土墙如同被海浪拍打的沙雕,“轰隆”一声被倾巢而出的蜘蛛推倒。
一些翻滚的土块从右侧的断崖跌落,久久没能传来回音,就像是落入了无尽的深渊之中。
很快,断崖的下方也传来动物攀爬的声响,背部好似纹刻着扭曲家徽的大小蜘蛛宛如极限攀岩爱好者,几乎盖住了崖石的原本色泽。
“太多了,庚云阁下,要不我们先撤?”
断牙只是看了一眼,就意识到敌人的数量非常庞大,每名狗头人要面对超过十倍数量的对手,心中萌生了一丝退意。
“走?亲爱的,你要去哪?为了追上你,我可是一刻都没停歇。”
随着“蛛网秋千”一同落下的蛛化精灵立刻堵住了众人来时的道路,属于卓尔的上半身摆弄出自认为妩媚的姿势,如同深闺妇人般幽怨地看着庚云,双手抚摸着高耸的“山峰”,湿润的舌头越过锋利的獠牙,忍不住舔了舔紫色的嘴唇。
只是属于黑寡妇蜘蛛的巨型下半身如同一盆冷水,即便是长久没有接触到异性的海盗,都会下意识地夹紧自己的小兄弟。
“蛛化精灵?”
庚云自然认出了怪物的名称,知道对方是施法者,非常难对付,金色的龙眼盯着那双摆弄“凶器”的手,提防着随时可能出现的法术。
“失败的罗丝信徒?该死,你们不好好地待在幽暗地域深处,跑出来干什么?”
凯瑟琳一眼就认出了面前的怪物,猩红的蛇眼中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忌惮,手中的短弓更是下意识地拉满,闪烁着寒光的箭头对准了堵住去路的家伙。
“当然是请你们留下来做客。”
蛛化精灵自认为优雅地脉动好似长枪的带毛蛛腿,慌忙地靠近庚云,似乎吃定了众人,脸上挂着戏谑的表情,
微微扬起的下巴,配合着斜视的眼眸,透着一股不加掩饰的轻蔑与高傲,就像是高高在上的君王,在观察一群即将上绞刑架的囚徒。
“我有办法解除你身上的诅咒……”
庚云看着将己方包围的蜘蛛,冷静地没有选择贸然出手,反倒如同谈判一般,丢出了筹码,双眼却谨慎地扫视观察,似乎在寻找破局的办法。
毕竟,这些蜘蛛或许无法拦住专心逃生的他,但手下们可就危险了。
“哈,被家族除名的失败者,即便重新拥有了人形,那又有什么用处呢?”
蛛化精灵并没有露出心动的神情,只是望向庚云的眼神如同在看一无所有的赌徒,似乎是觉得后者已经没有翻盘的可能。
似乎为了欣赏众人绝望的神情,以暂时抚慰扭曲的受伤心灵,蛛化精灵再度开口:
“更何况,我只是神后的卑微迎宾。祂的侍女(蜡融妖)正在赶来的路上。或许你会被套上项圈,散养在深渊的六十六层;也可能被掏去内脏,镶嵌在华丽的神座上。而你们……只配成为小可爱(/蜘蛛)们的食物!”
凯瑟琳闻言脸色发白,拉弦的手指微微颤动,对准蛛化精灵的箭头也开始上下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