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代表,你知道我一直都是东京华工协会的朋友……”
“高木先生,你们不是一直都和黑龙会……”
“山本先生,黑龙会的这次行动可是在往住吉会的地盘上放火,难道你们……”
……
最终,在连八幡海铃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打了多少电话之后,她终于放弃了这种徒劳无功的努力,大大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脸扎在两手之间,无助地发出低吼声。
一直以来自己以为隐蔽的很好的若叶宅被突袭了,若叶睦和她的双亲全部被国防组的人绑走,并且对方直接把电话打到了自己这,指名道姓的表示很清楚就是她八幡海铃救走了三角初华和丰川祥子,一天之内如果见不到人,不仅若叶一家要统统撕票,她八幡海铃也跑不脱。
面对这种难关,平日里几乎在东京各大势力那里都攒了不少人脉的八幡海铃几乎求遍了所有能求的关系——本土帮派、外籍工会、大小团伙,甚至是东京警视厅和日共,但结果得到的只有俩字:不管!
许多和她相熟的大小人物都委婉地表示,若叶家在之前的丑闻中实在是在东京臭名远扬,国防组万一真把这事公开抖出来甚至能算大功一件,无论政治倾向如何,各门各派就没有愿意站出来给臭名昭著的“叛国家庭”撑腰的,就算是左翼组织都不得不顾忌是否会影响自己的民间形象……
况且他们又不真是苏联间谍。
八幡海铃就这么在到处碰壁中近乎绝望——她甚至开始后悔因为祥子的一个电话就贸然管这摊子事。她从没像今天一样感觉到自己靠着面子维系起来的关系网的脆弱,即便平时混的八面玲珑,可是到了她不得不求别人单纯的帮帮自己的时候,却没人愿意伸一把手,因为大家都有自己的利益和盘算。
东京并不缺像她这样的地下中间人,有些事情她不干有的是人干——不管怎么说,为了她的一己之私而坏了自己的名声又跟黑龙会结怨,没人会应下这么亏的事。
真正给了她致命一击的,是来自椎名立希的电话,直到立希打来电话,忙着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的她才知道国防组的人已经在互联网上放出视频,对若叶睦的父母进行了公开处刑。虽然若叶睦本人没有在国防组发布的视频中亮相,但八幡海铃当然很清楚,这视频的内容是对她的进一步施压。
“世界各地的朋友们,很高兴今天向大家公开宣布背叛了日本人民的民族败类若叶隆文和森美奈美被抓住的消息。请你们理解这一点:在盟军占领当局对日本人民恢复国家主权的真心呼声的弹压下,获得一次这样的胜利对我们来说无比珍贵。”
在摄像机前,东乡须美平静地侃侃而谈,而在她的身后,若叶家的两个大人被紧紧绑在椅子上,嘴巴被胶带贴住,脸上带着不少伤痕,面露惊恐。
“盟军领导人总喜欢向世界宣扬这样一种错觉:在被盟军占领的那些本不属于盎格鲁撒克逊人的地方,当地人民张开双臂拥抱这些白人匪徒的军事占领和他们所扶持的傀儡政权,并且对他们曾经的祖国弃如敝履——然而,这是彻头彻尾的谎言!”
东乡快步走到若叶隆文的身旁,用力拽起他的衣领:“看看这个背叛祖国的杂种,若叶家究竟为什么会被人们所唾弃,不必我多说。在帝国如今正处于丧权辱国关头的时刻,他们却毫无骨气地主动配合盟军的统治,甚至卑鄙地拍摄丑化我们国家精神象征和信仰的节目。任何一个有良心的日本人,都绝不会对此坐视不管,而我们也一样!”
东乡从口袋里拔出一把旧式军用手枪,顶上了若叶隆文的头。
“今天,我们将向全日本,不,全世界展示,向背叛神明之人降下天罚的一幕,告诉所有人,天命之国不容叛徒的玷污!天闹黑卡,板载!”
一声枪响,若叶隆文连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来就倒在地上,接着,东乡须美将手枪对准了已经吓呆的森美奈美。
“今天下午6点,我们将继续公开枪决森美奈美,除非同盟国军政府撤出驻扎在皇居及其附近的西方军队。”
最后,虽然东乡对着镜头是这么说的,但海铃很清楚对方没说出口的潜台词:如果见不到丰川祥子等人,被这样枪决的还会有一个若叶睦。
处刑视频以黑龙会的三巴纹标志结束,椎名立希还在追问她若叶睦的安危,而她却已经忍不住要动摇了——她拨通了星歌的电话,告诉对方对祥子隐瞒这一消息,并且将STARRY的地址编辑到自己的短信草稿箱,万一,自己不能在6点之前找到救若叶睦的办法的话……
至少……立希那边一直都以为丰川祥子已经死了,自己或许有办法将这个秘密永远的隐瞒下去。
海铃就这么编写着短信,她其实也不是第一次出卖别人了——作为一个身段灵活的中间人,她当然不仅仅达成过许多委托,也因为各种各样的困难而放弃或出卖过许多东西。正因为如此,她才能在凶险的东京“里世界”活到今天。
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在考虑着如何卖掉祥子,与丰川家达成和解的海铃眼前,不停地浮现出祥子和初华昨天的样子。
“也许是因为你给我的印象比较可靠吧。虽然没什么依据,但我就是下意识地觉得,你有办法帮助我们。”这是丰川祥子如释重负的笑容。
“这次你毕竟救了真奈的命,不感谢你的话,实在是说不过去,这把刀是我的随身之物,见刀如见人,我把它送给你,这当然还不清我欠你的情,但至少能作为一个我们关系的凭证。”这是三角初华郑重其事的感谢。
而她自己,是个可耻的人情贩子,将要把她们全部卖个好价钱。
终于,她再也忍不住,将短信全部删除,想要忘记刚才那可耻的动摇,而就在她删掉写给丰川家的所有服软的话的时候,一个电话打到了她的手机上。
这是丰川祥子的电话,但讲话的是三角初华。海铃刚接起电话,那边就立刻问道:
“八幡海铃,这么大的事,你瞒着我们,是觉得胸有成竹了,还是无路可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