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石板路反射着冰冷的月光。
林德走回审判塔的路上,脑子里还在回放米娅那梨花带雨的脸庞和那卷神秘的羊皮卷。
疑点重重,处处透着刻意。
但那指向寂星女神的符号,又像鱼钩一样牢牢挂住了他的好奇心。
既然决定了要去蹚这浑水,那就得做好万全的准备。
卡林那疯子的教训他可没忘,同一个坑里栽两次,那不是谨慎,是愚蠢。
回到自己的新宿舍,林德立刻翻箱倒柜,把自己那点可怜的积蓄全扒拉了出来。
审判团发的薪水,加上上次从布料商人梅纳德那里“协商”来的十五枚金币“耗材费”,拢共也就六十多枚金灿灿的玩意儿。
他平时吃住都在审判塔,也没啥花钱的地方。
这些叮当作响的金属疙瘩,与其让它们在钱袋里睡大觉,不如换成关键时刻能救命的玩意儿。
主意打定,林德披上外套就溜了出去。
趁着城里大部分面向冒险者的店铺还没关门,他像一阵风似的刮过了武器街和魔法用品市场。
“老板,‘脚底抹油术’卷轴来两张,对,要跑得最快的那种!”
“‘蛛行术’?能在墙上爬的?这个好,关键时刻能抄近道,来一张!”
“治疗轻伤药水?有多少…呃,先给我来五瓶,我看看钱够不够…”
“防御卷轴?‘法师护甲’没货?那‘虔诚护盾’这种牧师用的也行,给我来一张应急!”
“还有这个,‘次级火焰珠’,能照明能点火还能吓唬人,不错,打包!”
金币如同流水般从指缝间溜走。
足足五十枚金币撒出去,换回来的是塞满背包的各种卷轴和药水,给了他一点虚假的安全感。
最后,他在一家不起眼的铁匠铺角落里,相中了一副好东西。
那是一副用厚实的鞣制皮革和暗沉铁片拼接加固过的拳套,指关节的位置还镶嵌着几颗打磨过的金属撞钉,看着就很有分量。
他戴在手上挥舞了几下,不影响手指的灵活度,出拳时却能感到一股扎实的力量感。
“就它了!”
武僧嘛,赤手空拳是情怀,戴个合适的拳套才是现实。
付了最后几枚金币,林德心满意足地将新玩具收好。
回到房间时,窗外的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林德却毫无困意,反而坐在书桌前,就着魔法灯的光芒,铺开了纸笔。
还得应付那位“热情似火”的首席女士。
他拿出昨天连夜赶工的《歌剧魅影》大纲,又快速修改润色了一番。
多加点华丽空洞的辞藻,拔高点虚无缥缈的“艺术性”,争取让艾瑟儿小姐暂时沉浸在自我感动里,别再来烦他。
写着写着,他忽然停了笔。
这次去迷雾森林边缘,要不要......叫上莉亚娜? 她实力比自己强得多,经验也丰富,多个人总是更安全。
但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就被他否决了。
不行。
一来,这次的目标牵扯到“寂星女神”和世界之书,这是他最大的秘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j就算是莉亚娜。
二来,最近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有点尴尬。她那忽冷忽热的态度,还有上次因为香水味引发的莫名“低气压”…他实在不想去触那个霉头。
林德摇摇头,把这个想法彻底扔到一边。
还是自己去吧。
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应该…大概…或许…问题不大?
他快速改完稿子,仔细叠好塞进一个信封,准备交给仆役送去大剧院。
做完这一切,他才感到一阵浓浓的倦意袭来,倒在床上,几乎是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林德打着哈欠,来到了逝光城东门外那棵孤零零的老橡树下。
晨曦穿过稀疏的枝叶,在青石板路上投下跳跃的光斑。
米娅已经等在那里了。
女孩穿着一身便于行动的灰色粗布衣裙,头发利落地束在脑后,小脸因为兴奋和紧张而微微发红。
看到林德准时出现,她立刻小跑着迎了上来。
“林德先生!您真的来了!我还担心您……”她脸上洋溢着真挚的感激笑容,和昨天相比,似乎少了几分刻意的怯懦,多了点真实的期待。 “谢谢您!您真是个信守承诺的好人!”
“说好了嘛。”林德点点头,不动声色地用目光快速扫过她。
气息平稳,精神力场没有异常波动,看起来依旧是个普通的平民女孩。 希望这次扫描没出错。
两人没有租马。 米娅说地方不远,而且森林边缘地带,步行比骑马更隐蔽。 林德自然也没意见,他对颠簸的马背敬谢不敏。
他们离开了逝光城那高耸的岩石地基,沿着一条蜿蜒向下的小土路,步入了迷雾森林的范围。
这座城市确实是建立在一片易守难攻的高地上,视野极佳。
而下方的森林则显得幽深而寂静,淡淡的白色雾气如同轻纱,缠绕在粗壮的树干和层叠的树冠之间,阳光很难完全穿透,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泥土和腐叶的气息。
一路上,米娅似乎是为了排解紧张,又或许是本性如此,嘴巴几乎没怎么停过。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逝光城里流传的各种趣闻,抱怨着大剧院那个总是板着脸的舞台监督,偶尔也会旁敲侧击地打听林德的来历和家乡。 “林德先生,您是从很远很远的东方来的吗?听说那里的城市都是用黄金和宝石建造的?” “听说东方人都很会功夫,是不是真的呀?”
林德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
他的大部分注意力都集中在观察周围的环境上。
耳朵捕捉着森林里细微的声响,眼睛警惕地扫视着浓密的灌木丛和可能隐藏危险的阴影。
对于米娅那些充满好奇的问题,他都用“我们那里不太一样”、“略懂一点皮毛”之类的含糊之语轻轻带过。
大约走了两个多小时,地形开始变得平缓,树木也渐渐稀疏了一些。
空气中传来隐约的水汽声。
他们拨开最后一片低矮的蕨类植物,眼前豁然开朗。
一片静谧的湖泊,如同镶嵌在森林边缘的巨大蓝宝石,呈现在他们面前。
湖面清澈如镜,倒映着蔚蓝的天空、洁白的云朵,以及岸边奇形怪状的古老树木。
微风拂过,湖面泛起粼粼波光。
湖的对岸,不再是茂密的森林,而是一片陡峭高耸的灰色岩壁。
岩壁饱经风霜,表面布满了纵横交错的裂纹,顽强的藤蔓和深绿色的苔藓如同地毯般覆盖其上,只有少数地方露出坚硬的岩石本色。
整个场景宁静得有些过分,仿佛时间都在这里停滞了。
“应该就是这里了!”米娅停下脚步,兴奋地拿出那张粗糙的兽皮地图,仔细地和眼前的景象比对着。
她伸出手指,指向湖对岸那片沉默的岩壁,“地图上最后的标记,就在那片岩壁附近!我们要找的线索,一定就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