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辆马车离开了医院,向北部山区飞驰。
赞恩本来就很疲劳,不太精神,上了马车以后就更痛苦了。
二十年前,这个世界已经出现了以魔力为驱动力的无马之车。
但是,赞恩要想返回之前奋战的丘陵,要么走着去,要么只能靠马匹。
这并不是撒丁王国抠门到了不愿意调拨一些珍贵的魔力车辆给战区医院使用。
而是因为,那里的禁车结界尚未拆除,魔力车辆一进入禁车结界就会从法则上“剥夺行动能力”。
所以,赞恩只能受这个苦了,总比靠着铁脚板一路走到最前线要舒服。
在马车上,赞恩让自身意识回到了禅镜花园,查看起了一些植物的解锁条件。
然后,赞恩就看到了一样好东西。
火爆辣椒,解锁条件:酣畅淋漓地发一次火。
小时候玩PVZ的时候,赞恩就很喜欢火爆辣椒。
这么好用的植物,可得早点解锁才行。
历经了六个小时的跋涉,中途还换了一次马车,赞恩终于靠近了成名之地。
剩下的路只适合步行前往,赞恩只能与记者、两位军队官僚一同下车。
那片曾经无名的丘陵,已经被国王在地图上命名为“新生之丘”。
以新生之名,强行将这里的地位拔高到了对战局有起死回生的功劳。
时至今日,新生之丘的附近,战争的气味仍旧没有散干净。
赞恩下了马车,重新闻到了数天前的那股气味。
撒丁军队夺得多面堡以后,奥匈军队也发动了多次反扑,小规模的散兵战甚至直到昨天才停歇。
所幸,午后的阳光比那天和煦,让赞恩觉得战场已经远离了自己。
不远处,一些士兵和医护兵正在发掘残骸、搬运尸体。
劫后余生的“服务员”们,正在整顿遍布红酒的餐桌。
好好整顿战场,才能将旧伤忘却。
目睹此景,官僚本能地想规避。
他们向赞恩提议,从附近一些小贵族的庄园抄近路,可以轻松地抵达新生之丘。
在官僚与记者的引领下,赞恩跟着他们窜入了一条灌木丛组成的小径。
小径两旁的玫瑰尚未开放,这些花朵还需静候七个月之久才会引来它们的季节。
沿着小径,赞恩兜兜转转,进入了一座花园。
花园里安安静静,仿佛周遭的战事与此地无关。
赞恩想起来,开战之初,附近的地主都携家带口地从别墅里撤离了。
深深地闻一下,赞恩嗅出了薄荷的清香,夹杂着香桃木甜蜜的芬芳。
这位青年终于闻到了此地在成为战场之前的气味。
突然,一些人影在眼前晃过。
赞恩下意识就想摸枪,记者赶紧制止了他:“冷静,他们只是庄园的侍者。”
官僚赶紧上前,向侍者说明了情况。
原来,随着战线的前推,一些富豪陆续返回了这里,这间花园的主人就是其中之一。
同时,也有几名士兵牵着马,从花园里走过。
赞恩凑过去,朝那些士兵攀谈起来。
一些猎骑兵阵亡后,战马还活着,马匹喜欢到花园里游荡。
所以,这些士兵奉上级命令,去花园和庄子里搜寻这些军队散落的财产。
如果发现了战友的尸体,士兵也有职责收敛起来,毕竟,散兵战不久前才结束。
这些都是打扫战场的一环。
突然,一声惊呼响起。
那是主人的声音,侍者们纷纷循声而去
与此同时,赞恩闻到了一股甜腥味。
惊呼与甜腥味,将众人引向了一颗油橄榄树。
树下,一名年轻士兵俯卧在草丛里,脸被血泊所浸润。
侍者从方便扶起一名衣着华贵的士绅,他神色铁青说不出话来。
看样子,是回到自家花园后正欣赏呢,突然撞见了尸体。
赞恩招呼着其他士兵凑近了尸体。
尸体穿着蓝灰相间的制服,是撒丁王国的同袍。
死者是指甲深深扣紧泥土,蚂蚁爬满了周身。
记者看了一眼腹部的伤口,心理一抖:这一定是和绕后的敌军散兵不期而遇了。
即使是零星的散兵遭遇战,也依然残酷。
赞恩把尸体翻过身,用一根树枝把五脏塞进腹部的裂口,又脱下外衣遮住伤口。
赞恩把这一切做得很有经验也很小心。
遗容收拾停当之后,赞恩与另外三名士兵将尸体往庄园外搬,协助打扫战场。
四名士兵组成了临时的搬尸小队。
记者顺便拍了一张,作为赞恩关心战友的证据。
搬尸的小队经过士绅时,士绅理了理衣襟,愤愤不平道:“这些鬣狗就是死了,臭味也散不掉,把老子的花园都弄脏了!”
这就是他对阵亡士兵所吐出的唯一悼词。
闻听此言,搬尸的士兵们都露出了怒意。
赞恩想起了被榴霰弹轰碎的战友,以及多面堡上倒在血泊里的敌国少女。
所有死者的残留,都成为了士绅嘴里的垃圾。
看了看花园上的铭牌,士兵们将怒火丢到了肛门里。
花园外,有车在等着死者。
尸体离开了花园,来到了一辆空荡荡的炮车上。
马儿会把死者送去该去的地方,赞恩得继续赶路了。
周遭路过的士兵越来越多了。
他们或是牵着马、或者收集了无主的步枪,或是搬来了其他的尸体。
一些士兵交头接耳,好像是认出了赞恩。
“别再进来了!这里的垃圾已经被搜干净了,你们这群鬣狗快去别处!”
“要么随地大小便!要么死在花园里,一群恶臭的野狗!不认得写在门口的姓氏吗?”
“法拉利!看得懂吗?这个花园与庄子属于法拉利!一群文盲!”
花园的入口处,传来了士绅连珠炮一般的暴喝。
此时,赞恩听见记者嘟囔了一句:“乡下的门外汉。”
他推断,这位士绅还不够富贵。
士绅在侍者的簇拥下,喝退了两名想要进来再搜搜看有没有步枪或尸体的士兵。
对于土财主来说,阻止丘八的上门打劫,以避免损失,这是极为正常的反应。
士绅将“法拉利”的名号抖落出来,宣示自己是受哪方庇护的老爷。
但他的错误在于,这块地方还没彻底从战场打扫成“人间”。
连续的怒吼与侮辱,让这群不久前都还沐浴在枪林弹雨的人类想起了自己是野兽。
赞恩的怒火从肛门蹿回了脑子。
他一个箭步冲了出去,拳头直接撞飞了法拉利老爷的门牙。
门牙不知去向,法拉利老爷也仰面倒在了自己的花园里。
“你给我闭嘴吧!军人都是很单纯的,都是为了为国尽忠而生的!你这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赞恩的一声吼,让周遭的士兵都觉得出了气。
记者帮腔道:“这就是侮辱士兵的下场!这位可是赞恩·埃斯波西托,是亚平宁的英雄!”
与此同时,火爆辣椒也完成了解锁。
这就是赞恩冒着得罪富人的风险也要发火的原因。
这些厮杀汉渐渐又变回了人,熄掉了冲动。
赞恩替他们出了气,又避免了法拉利老爷被丘八群起而攻之。
否则法拉利老爷真有可能散架。
这些都是赞恩的恩情啊!
赞恩觉得自己可真是一个大善人。
“说得好!不愧是征服群山的德鲁伊!”
“我就说吧,他就是赞恩·埃斯波西托!”
“英雄!英雄!”
“好一个黑发的突袭者!就该好好教育这种坐享其成者!”
士兵们涌过来,将赞恩高高抛起,俨然是想捧起太阳。
这下,赞恩觉得自己或许可以搭上撒丁王国想要扩张的顺风车,暗中发展成全小将那样的人物。
一番喧闹之后,赞恩才得以脱身,完成了当天的摆拍行动。
当复刻的攻坚照片和为士兵仗义执言的报道发往后方的时候,赞恩终于将向日葵收入囊中。
赞恩回到后方,得到了一枚金质勇气勋章与一笔差强人意的奖金。
没人因为他殴打富人而问责。
区区一个乡下土财主而已,又没打死,那就没必要为此而去攻讦当下炙手可热的胜利象征。
在收到勋章一个月后,赞恩被军方要求前往撒丁王国的西部重镇——尼斯。
法兰西和撒丁王国联合开办的一个尖兵短训班,正在那里等待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