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做着马车唱着歌,维罗妮卡独自骑在比比·里奇来时的战马上开路。
眼见地平线前炊烟袅袅,浓烈的火烧云浸染天穹,大有要把大裂隙一并染红的架势。
小子和心肝坐在车夫的位子上喝酒抽烟,矮人兴奋的朝维罗妮卡大喊,说这是个好兆头的天象。
兆头如果有属于自我的意识,一定会笑出声来。
阿克斯毫无征兆的陷入昏迷,他一声不吭栽进粥碗里,吓得爱奴克沁尖叫起来,全然不似一位身经百战的女战士。
噩梦仿佛拥有了生命一般,它伸出看不见的触手剥开阿克斯滚烫的皮肤,疼得他在现实中呻吟不止。
克洛维叫停马车,几个人七手八脚将阿克斯抬出车厢外,想借雪地和冷风为其散热降温。
维罗妮卡叹了口气,吆喝着小子和九命,要他们准备宿营的装备。
汤达人和风月选了附近一处乱石林立的小高地作为落脚点,几人手持爱奴克沁从武器匣里取出的轻铜兵刃平整土地、敲碎石头,准备腾出地方安置阿克斯。
昏迷的阿克斯很清楚外界发生的一切,但他整个人却没办法唤醒这具沉重的躯壳。
噩梦在将他卷入梦境更深一层之前,阿克斯感觉到冰冷的风雪以及身下的碎石如同淬火般发出嘶嘶怪叫,梦的触手扒开龟裂的肌肤,露出的并非嫩肉,而是体内流动的滚烫岩浆。
那一定是岩浆,阿克斯如是告诉自己。
梦中他的皮肤如岩石般坚硬,耳畔的风声永无止境。
他勉强睁开眼睛,看见火光外摩擦产生的火星在他周身伴飞,而自己则身处虚空,不断的朝着既定方向急速下坠。凛冽呼啸的狂风与打在脸上的火星强迫他重又紧闭双眼,好像这么做就能从噩梦中缓醒过来。
*睁眼。*
一个声音闯进阿克斯的梦里,盖过他尖厉的呼喊,这样的体验还是自从陷入怪病折磨以来的头一遭。
那声音干瘪沙哑,好似个破锣,又带有几分老树妖的臆想和烟焦油经年累月浸润的臭味。
*睁眼。*
这声音并非在恳求,而是不容反抗的命令。
*睁眼你会好受点。*
阿克斯迎着狂风再度睁开眼睛。原本他以为这很难,因为风声呼啸,滚滚热浪又扑面而来。
可实际上他发现梦中落进眼睛里的痛楚相比灼烧和剥开皮肤,温柔的就仿佛浸润在滚水之中。
他发觉原来梦中自己当真身处浩瀚无垠的宇宙虚空,群星变幻姿态,有时拉伸成极短的线段,有时又会出现红移、蓝移的奇妙状态。
阿克斯好奇的看着群星,同时感觉到无数凛冽的视线也在回望自己。他第一次看清了自己将要坠落到何处,那是一道长长的裂缝,边缘粗糙尖锐,让他联想起遇见爱奴克沁那晚张开血盆大口袭向的野兽。
风逆势而动,从裂隙彼方汹涌的倒灌进来。
*很好。你悟性很高,继续适应下坠的感受。保持好奇心的观察,不要慌。*
沙哑的声音继续引导和安慰,阿克斯则努力集中精神,顺着呛人的烟焦味气息抓住飘摇的声音尾巴。
*不要想着掉下去、落下去,不要抗拒。我得想个好点的形容,很久没有给学徒们讲过课了。*
声音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语,半晌后才再度说道:*荡秋千,秋千知道吧。你的心要跟着秋千一起向前向后,不要逆势抗拒。你要学会控制这份力量,成为它的容器。让你的心跟随它向前,保持向前。*
阿克斯忍受高温划过肌肤,一层层剥离皮肉的痛苦,努力着全身心追上让自己感觉恐怖的坠落速度。
-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