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6 异种虫巢

026 异种虫巢

  罗南摸了摸自己左手掌心,他可再清楚不过什么是“异种虫”了。

  这些与地精体型相仿的甲虫,正是克苏恩伸向物质世界的活体触须。它们绝非普通的虫群,而是上古之神精心打造的活体军团——每一只异种虫的复眼中都跳动着克苏恩的意志,每一片甲壳下都流淌着扭曲的诅咒。但问题在于,游戏中的虫群从来没有越过大沙漠来到塔纳利斯的北方。

  是因为自己的原因吗?罗南暗想。

  “财阀肯定下了封口令。”罗南低声对马林说,目光扫过重新投入工作的地精技师们。那些绿皮肤的小个子此刻全都变成了聋哑人,对他的询问要么装聋作哑,要么干脆转身就走。一个正在调试收割机的技师甚至假装被蒸汽烫伤,嚎叫着逃开了。

  马林不太明白罗南怎么突然变得这么上心,他幸灾乐祸地看着罗南吃瘪:“省省吧,他们肯定被工头打了招呼,不准跟我们说任何事。”

  罗南恨恨地骂了声:“我有时候真的痛恨你们地精的这种组织性。”

  马林耸了耸肩:“毕竟你给他们的钱只是外快,工头给他们的钱是生活。”他眼睛转了转,又继续说道“不过嘛,这地方也不是所有人都听他的。”

  “还能问谁?”罗南好奇地问。

  马林举起一根手指指了指天上。

  或许是驾驶员对罕见的卡多雷乘客格外优待,又或许是菲娅拉全程配合度极高的尖叫极大地满足了地精飞行员的表演欲,总之直升机在空中盘旋的时间远超常规飞行体验的时长。

  当直升机终于落下,驾驶舱打开的瞬间,菲娅拉像只轻盈的雨燕般一跃而下。她的靴尖每次触地都会不自觉地轻轻踮起,整个人仿佛还沉浸在飞行的余韵中,走起路来带着一种奇妙的韵律感,就像踩着看不见的云朵。

  “简直难以置信!”她双手比划着飞行轨迹,翡翠般的眼眸在暮色中闪闪发亮,“虽然速度比不上角鹰兽,但这种完全依靠钢铁和齿轮就能征服天空的感觉,就像……就像……”她突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汇,只能用力挥舞手臂,“反正就是非常震撼!”

  罗南忍不住打趣道:“希望你以后面对那些角鹰兽时也敢这么说。”

  菲娅拉满不在乎地甩了甩长发:“有什么不敢的,我又不是没骑过姐姐的角鹰兽。”

  “我听说那种叫角鹰兽的巨兽比我的直升机还要大,难怪您刚刚在天上一点害怕的样子都没有。”直升机驾驶员一边取下护目镜一边走过来说道。

  本来罗南以为加兹鲁维在地精里已经算是强壮的了,没想到这个地精驾驶员居然更加大只,他裸露的绿色手臂上爬满狰狞的疤痕,浑身散发着与普通地精工程师截然不同的铁血气息。

  “那得要非常非常年长的角鹰兽才可能比你的直升机大。”菲娅拉有些尴尬地解释,这么多天来她已经充分领教了地精们对于卡多雷的各种夸张误解。

  “原来如此。”驾驶员笑了笑,他走到罗南和马林面前伸出手。

  “幸会,先生们,我叫雷吉克,也有人叫我‘剃刀’。”

  罗南跟他握了握手:“我是罗南。”他又指着身边的地精,“马林·诺格弗格。”

  雷吉克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我知道你们,在闪光平原战胜侏儒的赛车冠军。”

  “据说现在又成了热砂亲王的行动专员。”雷吉克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

  罗南警惕地后退一步:“消息都传得这么快了?”

  “只是我消息比较灵通罢了。”雷吉克摆了摆手,“如果你们想去热砂港,可以搭我的顺风机。正好我要往那边取货。”

  菲娅拉的尖耳朵立刻竖了起来,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罗南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地精释放的善意信号,迅速从马林手里夺过一支上等雪茄递过去:“那就太感谢了。不过……”他压低声音,手指不着痕迹地指了指地面,“关于那些甲虫,您知道些什么吗?”

  “你们听说了?”雷吉克的眉毛高高扬起,目光越过罗南肩膀,落在不远处假装忙碌的工头身上。他正夸张地拧着一颗早已拧紧的螺丝,耳朵却几乎要竖成直角。注意到雷吉克的视线,他立刻假装被扳手砸中了手,夸张地叫了起来。

  罗南不动声色地点点头:“我对这类……异常现象很感兴趣。”

  “那就上飞机吧。”雷吉克重新扣紧护目镜,“我们去热砂港的路上可以稍微绕个弯,让你们亲眼看看。”

  雷吉克的座驾是一架热砂财阀出品的“沙蜥蜴”Ⅲ型货运直升机。

  与游戏里那些玩具般的单人机型不同,这头钢铁巨兽比科多兽还要大,裸露的铆钉和黄铜管道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活像被剥了皮的机械生物。三片锯齿状旋翼每次转动都会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排气管喷出的黑烟在空中划出扭曲的轨迹。

  驾驶舱后方的货舱勉强能塞下三人加行李,但他们的骆驼就只能低价处理给施工队了。

  马林恋恋不舍地看着坐骑被牵走,嘴里嘟囔着“至少该给个批发价”。

  “别摆出那种表情,”雷吉克大笑着拍了拍操纵杆,“就当是买了我的机票,平常日子你想坐都还没得坐呢。”

  这倒是实话,作为热砂财阀最重要的资产之一,地精直升机一直肩负着加基森最紧急和最重要物资的运送任务,日程表被安排的全年无休,罗南长这么大都没见过几次,更别提坐上来了。再加上那薛定谔的坠机率,根本没有哪个普通人有机会用上这种东西,就连贸易亲王运送藏品时也宁愿混在马林的商队里而不是让直升机帮忙。

  雷吉克粗壮的手指在控制面板上舞动,像在演奏某种危险的乐器。随着一连串机械开关被拨动,直升机的引擎先是发出垂死般的咳嗽,随即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生锈的铆钉在震动中簌簌发抖,整个机身像患了疟疾般剧烈颤抖起来。

  “别担心,这是正常启动程序。”雷吉克咧嘴一笑。“现在,穿好降落伞,我们出发!”

  他猛拉操纵杆,直升机顿时像只被踹醒的骡子,在尖叫声中歪歪斜斜地蹿上天空。

  雷吉克首先带着他们往东飞了一阵,似乎在校准自己的坐标。

  透过翻腾的热浪,罗南清晰地辨认出他们曾经遇袭的那片绿洲。如今水塘边只余翻倒的货车残骸,像被孩童随手丢弃的玩具。那些遇难者的遗体早已不见踪影——不知是被商队收殓,还是被黄沙……或者其他什么东西带走了。

  没多久,直升机折向南方。远处,一片锯齿状的山脉如同巨龙的脊背般横亘在地平线上。马林虚弱地呻吟道:“那是诅咒山脉……从来没人能活着从那些山里回来……”

  菲娅拉的指尖无意识地描摹着舷窗上的山脉轮廓:“我能感觉到……那里萦绕着强大的魔法……”

  只有罗南沉默不语。他凝视着远方的群山,在那片被世人畏惧的群山深处,有青铜龙军团的巢穴——时光之穴。这群时间的守望者,本应是阻止克苏恩苏醒的最后防线,可如今异种虫群已经蔓延到塔纳利斯,而镇守在此的青铜龙却还没有反应……

  “看那边!”在飞行了半小时后,雷吉克突然指向东南方,“那就是你们想看的东西。”

  透过翻腾的热浪,罗南看到沙漠上出现了一道诡异的棕色伤痕——那是一条正在缓慢扩张的沟壑,边缘闪烁着紫色的荧光。更可怕的是,沟壑周围散布着数十个规则的圆形坑洞,就像……某种巨型生物留下的咬痕。

  菲娅拉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异种虫巢……”

  随着直升机的逐渐接近,众人看得更加清楚了。

  异种虫巢如同大地溃烂的伤口,地面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沙粒,取而代之的是一层半透明的角质层,这层“虫毯”表面布满脉动的血管状纹路,像是正在呼吸一般缓缓起伏着。一些扭曲的有机建筑拔地而起,它们的外形介于蜂巢与珊瑚之间,布满蜂窝状的孔洞,不时喷吐出带着荧光的紫色云雾。

  最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从巢穴顶部伸向天空的巨型节肢——这些泛着金属光泽的黑色尖刺足有十几米高,表面布满倒钩与锯齿,在烈日下闪烁着危险的寒光。它们时而缓慢摆动,仿佛在探测空气中的震动,时而突然绷直,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罗南注意到,每根节肢的尖端都滴落着某种黏稠的荧光液体,在沙地上腐蚀出嘶嘶作响的坑洞。

  直升机在虫巢边缘盘旋,螺旋桨卷起的气流掀起阵阵沙浪。那些扭曲的有机建筑近看更加骇人。

  但奇怪的是,整个虫巢空无一物,没有一只虫子出来“迎接”他们这队不速之客。除了罗南左手掌心那若隐若现的灼烧感外,四周出奇地安静,连一只工虫的影子都看不见。

  “知道热砂亲王为什么突然大兴土木吗?”雷吉克突然开口,他敲了敲驾驶舱的玻璃示意外面的虫巢,“对外宣称是防范巨魔袭击……”他露出一个狰狞的冷笑,“实际上是为了阻止他最赚钱的商路被这些鬼东西……消化。”

  菲娅拉纤细的手指紧紧攥住座椅扶手:“这个巢穴……出现多久了?”

  “一周左右。”雷吉克回忆了一下,“最开始只是沙地上的一道裂缝,工虫在这里进进出出,然后逐渐扩大到了现在这个规模,很多直升机驾驶员都看到了这个巢穴的出现。”

  罗南的视线扫过死寂的虫巢:“虫子呢?为什么现在一只都看不见?”

  “哈!”雷吉克大声笑道,“这你得去问那些甲壳脑袋自己了。”

  “可能是出去……呃……觅食了?”马林刚说完就后悔了,因为三双眼睛同时瞪了过来。他讪笑着缩进座位,假装对安全带产生了浓厚兴趣。

  “我们必须立刻去热砂港,我要想办法通知我的族人……”菲娅拉突然说道,她脸色惨白,紧抿着嘴唇显得心事重重。

  “那就坐稳了,今天晚上之前我们就能到热砂港。”雷吉克说着一拨操纵杆,直升机流畅地转向,很快就消失在了天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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